论白居易叙事诗的艺术特色
第26卷第3期
2009年3月辽宁教育行政学院学报
EA
.262009
.3
论白居易叙事诗的艺术特色
高林清
（福建师范大学，福建福州
350007）
[摘要]白居易的诗歌，有丰富的叙事内容，反映生活,干预生活的深度和广度方面超越了
前人，同时，在艺术手法上，他也是别具匠心，大力创新的�白居易是唐代颇负盛名的现实主义诗人，
他冲破了个人抒情言志的樊篱，将视角投向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创作了大量的叙事诗�这些诗歌，除了在反映生活,干预生活的深度和广度方面超越前人外，在艺术手法上，白居易也是别具匠心，大力创新的，取得了卓著的成就�
[关键词]白居易；诗歌；叙事；艺术
[中图分类号]22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6002（2009）03-0103-04
白居易是唐代颇负盛名的现实主义诗人，他冲破了个人抒情言志的樊篱，将视角投向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创作了大量的叙事诗�这些诗歌，除了在反映生活,干预生活的别具匠心，大力创新的，取得了卓著的成就�钱钟书先生曾在�谈艺录�中说过：
一,引人瞩目的抒情风格
根情，苗言，华声，实义
首先，注情于事,理�为了达到叙事以言情，诗人往往将炽热的激情熔铸在叙事中�有的是诗人的某种感情本来实际上是
[1]
出来，于是把
因直歌其事
[3]（第一册p139）
被人称为
深度和广度方面超越前人外，在艺术手法上，白居易也是
]p37）����������������������������我国诗歌传统的主流在于抒情�白居易也说，
�����
其次，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在叙事诗中，�上阳白发人�通过秋夜，写她的寂寞和惆怅；通过春日，写她的空虚象，创构了别离时的凄凉氛围，烘托人物
征在于它的
积蓄已久，情物相通，遇到外界事物而一触即发，�琵琶行��长恨歌�，杨贵妃死于马嵬驿，唐玄宗独自幸蜀，诗歌通过
种外界事物反复强烈地作用于诗人的思想感情，引起诗人
的深思，不吐不快，发而为诗的，即
[收稿日期]2009-01-05
[作者简介]高林清（1978-），女，福建长乐人，福建师范大学协和学院讲师，2007级博士生�
�103�
易的叙事诗多是景中有情语，情中有景语，状物叙事中抒情，这样就能够把事,物写活，使之传情达意�
二,赋兼比兴手法的独特运用
古代诗歌，多抒情言志之作，而且重视比兴寄托，讲求蕴藉含蓄之美，很少对歌咏对象作具体的动态描写，即重隐喻而轻描述�所以，叙事之作少，而抒情诗成为诗歌的主流�但是，自�诗经�以来，叙事诗也有着自己的面目和优秀传统，在叙事中抒情，赋比兴之运用常常是妙合无垠的�
�诗经�中
（p139）
换来铺陈描写玄宗的凄怆哀伤�下文刻画的角度则由地点转为时间，这里不再详述�综观这些诗句，尽管描写的是同一种情感，但由于不断改换角度（地点,时间）加以反复铺陈渲染，所以不显单调冗长，而是委婉周详,淋漓尽致，成为诗中最有光彩的部分�特别是他的许多长篇排律，
[5（]p37）
始终，排比故实，大或千言，小犹数百
百韵�就采用铺排手法描绘自然景物，不须夸张渲染，叙写之中自然流露出情思�诗歌用了二十多个韵，对贬黜之地的风物习俗进行细致真切的描述，而从单个句子来看，这些写景的诗句并不能完整地表现诗人的感情，而象
，烟村混舳舻
翘柱鹤，风
樯乌
宜人的诗句似乎与诗人所要表达的贬黜的痛苦并不和谐，诗人那种强烈的感情�宋人苏辙�诗病五事�批评白居易
p609）
[4]
之�三百篇�，赋七百二十，兴三百七十，比一百一十�
）他统计的数字可能有出入，但离实际不会有太大差
[6]（下册距�赋作为一种表现手法，铺写诗歌内容比
务实务尽，浅近晓畅，使人感到亲切真实而容易接受，平铺直叙,遍举无遗的
），殊不知
此早有体会，孔颖达在疏解�诗大序�时曾说：
也认识到比兴产生的强烈感染力，他的叙事诗也很注重比兴的运用�从整首诗来看，叙事当然是直书其中事，属于赋体；但并非就事写事，而是
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
的寂寞而痛苦的感情，采用了典型的
铺陈等方面较李白为佳（�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志铭�）�晓月徘徊，柏城尽日风萧瑟�松门柏城幽闭深，闻蝉听燕感而此时，在诗中运用
开头：
[3]（第三册p1505）
洲诗话�卷八）
[1]
炭翁的故事，
白居易叙事诗是情,理,人,事,景五者融合无间，形成一个既有浓郁的抒情气氛，而又使读者如临其境,如闻其声的艺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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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出色而本色的语言艺术
白居易的艺术创新，在叙事诗的语言特色上也有突出的表现�初,盛唐叙事诗圆美流转，但往往语言华缛，较注重声律,对仗，有时大量用典�到了杜甫，叙事诗的语言发生了巨变��三吏�,�三别�等都是质朴自然，不注重形式美�杜甫思想深刻,感情炽烈，又善于炼字锻句，所以，发语往往遒警奇策，力透纸背，如�垂老别�中
说化的倾向，在情节,人物,细节描写等方面都显示出独特的风采�
白居易相当多的叙事诗不是简单的生活片段或场面呈现，而是具有曲折复杂的情节，如�和大觜乌�诗中就出现了大觜贪乌,小觜慈乌,老巫,主人,主人之妇姑,鸡,燕蚕,隼,鹦鹉,大觜乌之群雏等多种取喻形象，而且，诗人把这样众多的形象有机地编织在乌巫勾结,蒙骗主人,杀鸡
用身独完
白居易叙事诗的语言，平易精纯,自然流畅，很少用典，韵律和谐婉转，是形成他那独创艺术风格的一个重要因素�这种语言，是出色而本色的语言���从现实生活中提炼出来的诗歌语言，
[7]
味
曲折的寓言诗�即使是以典型的场景片段来反映某一类社会现象的，白居易也很注重叙事情节的曲折�如�井底引银瓶�男女双方从相见到结合就有邂逅,倾心,诉情,密盟,私奔等一系列复杂的情节，虽是单一的线索和片段性的情节描绘，却具有极强的故事性�而有的是两条线索交织并进的，如�长恨歌�先述李杨在人间的爱情经历，再述明皇朝朝暮暮难以排遣的思念；最后又叙述了二人天上人间的寄词交通�合而分，分而合，纵横驰骋，大大丰富了叙事的容量，导致了情节的复杂化�象这样的情节,结构和故事的发展变化，已和小说差别甚少�同时，白居易的叙事诗为我们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有农民,士卒,商人,艺人,帝王,妃嫔等，不一而足�杜甫叙事诗中的人物形象往往是群像，缺乏个性特征，而白居易叙事诗中的人物具有独特的经写女性，其心理特征各不同，�上阳白发人�刻画的是宫女银瓶�刻画的是奔妇
白居易的叙事诗虽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类似小说，但却创造出更具典型意味的
其次，白居易的叙事诗在抒发悲天悯人情感时，又从不同角度以艺术的手法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面貌�他的长篇叙事诗，因其丰富的容量，所写历史面貌的时间跨度往往很大，其间发生的史事不胜枚举，但诗人毕竟不是史官，他没有罗列所有史实�而或以某一个朝代的兴衰为线，或以某一主旨为线，串起相关的事件��长恨歌�以整个朝代由
诗大多采用了人物自述和描写的语言，不但写得神志口吻毕肖，且很接近口语，如�宿紫阁山北村�开头：
[8（]p122）语近意远，则最上一乘，何得以此为嫌!
素畅晓，有意到笔随之妙�清代赵翼在�瓯北诗话�中说：历,遭遇,命运，有独特的外貌,言行和心理特征�比如同是精纯�
容易却艰辛，是诗歌创作需要突破的
沏
奇妙之感�
[9]（p65）也�香山用常得奇，此境良非易到�
又深刻，这正是白居易综合发展了前人不同语言特点的新创造�
四,鲜明的小说性及诗史性特色
首先，与前代相比，白居易的叙事诗有着更鲜明的小
�����
盛转衰为线，展开对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地叙述�有意上谏，但他认为这是
���
[11]（p786）
从这些史实中，我们很容易看到其中的因果关系�有的则从侧面
���
以时事入诗，为了让人理解，诗人在诗中夹杂了许多注文，更柔和�而且，白居易对其进行了艺术处理，对这一事弊的
�������
如�东南行一百韵�自注十处，�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自注切入点具体到了一个受害人���两鬓苍苍十指黑的老人�������二十处，诗中的
���
髻
���
若无注文，实难尽解�但一经注明，其诗句之工稳妥贴立径，形象生动，让人如目击般顿生愤慨之情，由此其谏政效
�������
见�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对当时的时事有相当地了解�而很果比谏文更强烈�陈寅恪说
[12（]p248）写某一个事件，分别从不同的侧面以小见大地反映当时的亲有见闻者，故此篇之摹写，极生动之致也�
���
社会面貌），如�七德舞�，陈寅恪的�元白诗笺证稿�说：
����
天此篇旨在陈述祖宗创业之艰难，以寓讽谏���
�其事尊严，故诗中不独于叙写太宗定乱理之实事，������一一采自国史，��即如�速在推心置人腹’等词语，���亦系本之实录�
�
诗史性的叙事诗的主要价值，不仅在于其记载了史实并提供了史书所失载的事实，还在于其艺术的感染力�在叙述同一件事的情况下，史书的记载虽为详备，但其感染力远不如诗史性的叙事诗强�如�缚戎人�直接取材于元稹原作所提供的李如暹没蕃逃归之事，白诗自注即抄录元稹诗自注，对此已加以说明�但不难推想，类似事件在唐中叶河湟陷落后当屡有发生，均可为诗人创作提供参考�而白居易所记缚戎人备尝艰辛冒死逃归之经过尤为生动详尽，读之如历历在目�中唐出现了皇帝派太监出宫劫夺民财的现象，这就叫做
市，而实夺之�
指陈全面，但所述之事太泛，白居易为左拾遗时，对此事也
��
教�石园诗话�卷一）[3（]第三册p1750）
，白居易叙事诗的诗史性是诗人以诗存史,证史,弥补史阕的艺术产物，他为我们展示
了广阔的历史画面，使我们能透过历史的千年迷雾，看到
当时真实生动的社会画面�
白居易诗歌体现出来的叙事技巧，统一性的情节和多
棱性的人物形象，形成自己别具一格的风格，具有永恒的叙事艺术魅力�
[参
考
文
献]
（清）乾隆御选.唐宋诗醇四十七卷.清刊巾箱本，卷四十七.
（清）赵翼著，霍松林，胡主佑校点，瓯北诗话卷四.北
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郭绍虞编选，富寿荪校点.清诗话续编.上海：上海古籍
出版社，
.
（清）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北京：中华书局，
.（清）赵翼著，霍松林，胡主佑校点.瓯北诗话，卷四
.北
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清）王夫之.清诗话下册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
续修四库全书编纂委员会编.续修四库全书.一七零五：集部：诗文评类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
（明）胡应麟撰.诗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清）刘熙.艺概�诗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唐）韩愈撰；马其昶校注.韩昌黎文集校注.上海：上
海古籍出版社，
.
吴功正主编.古文鉴赏辞典
.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
.
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后晋）刘.旧唐书
.中华书局，
年标点本.朱金城.白居易集笺校（六册）
.上海古籍出版社，
.
顾学颉校点.白居易集（四卷）
.中华书局出版社，
.
（责任编辑：宁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