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社会中的拟亲属关系研究_李丽媛
2007年第1期 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总第73期 Journal of the Second N orthw est U niversity for N ationalities No 11, 2007Gen 1N o 173
民间社会中的拟亲属关系研究
李丽媛
(沈阳师范大学社会学学院, 摘 要:依据访谈调查, 。个
案的情况表明, 同时也说明, 现代化建设过程中, , 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A 文章编号:1008-2883(2007) 01-0089-04
, 称呼无实质性亲属关系的其他社会成员, 借此形成类似于亲属关系的人际互动形式, 就被称为拟亲属关系。拟亲属关系通常以地缘、业缘等一般关系为基础, 通过拟亲属化转变为亲密的关系。其表现形式丰富多样, 典型的有认干亲、结拜、哥们、姐们等。作为一种亲属关系的变迁形式, 拟亲属关系是人类学研究的分支, 社会学研究得较少, 但其确为社会关系的一种重要形式。
一、问题的提出
制度化已经成为现代社会的重要特征。制度化是指社会控制和运行机制的模式化、程序化、规范化和理性化。以制度化方式设置和运行的社会关系就是制度化关系。制度化关系通常被认为是现代理性社会的一大表征, 与传统的、非理性的人际关系相对立。
马克斯・韦伯关于统治类型和科层制的理论, 堪称制度化关系研究的经典。韦伯强调社会事务与专业事务的处理, 要以契约、制度为依托, 严格按照纪律、法律规定进行管理。官员、职员和工人在工作中权利义务的划分, 必须服从等级制度约束, 形成全面的制度化关系。韦伯竭力宣扬制度化的工具合理性, 及其对现代社会的适应性。同时也表达了对其价值非理性的担忧。后期, 他意识到制度化优势是以人的需要和价值作为代价的, 其背离了人的价值。布劳提出制度化是社会交换和社会关系的规则化。它包括一套交往规则, 社会成员在各类社会交换中角色固化。个体和群体之间的社会过程受制度的支配与控制。在这一层面上, 布劳与韦伯的观点十分相似, 但是布劳更加关注人们对于制度化规范制约的理解和认可。制度化能否发挥效用, 不仅取决于制度化规范的完备性, 更取决于人们对它的接受与积极服从程度。
目前, 关于拟亲属关系系统的研究较少, 只得以亲属关系的研究为资料借鉴。阎云翔对中国乡村社会进行了长期的研究, 发现私人生活空间对于中国人关系网络的建立越来越重要。家庭成员及其近亲组成了社会联系的核心部分, 好友以及稍远一点的亲戚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可靠关系网, 随
收稿日期:2006-10-26
(J05053) 基金项目:辽宁省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金项目“民间网络资源与区域社会稳定”
作者简介:李丽媛(1982-) , 女, 辽宁沈阳人, 沈阳师范大学社会学学院硕士研究生, 主要从事应用社会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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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可以从他们那里寻求帮助, 而各种远亲以及朋友、熟人则被置放在关系网的外围。随着国家对民众生活干预力量的减弱, 民众自发形成的关系网络的作用突增。其研究体现出, 私人关系对于中国现代人生存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腾为针对正式组织中的亲属关系展开研究, 认为亲属关系普遍存在于正式组织中。亲属关系在我国历代王朝中, 对于社会的发展以及社会关系的协调都发挥着重要作用。正式组织中的亲属关系既有积极作用也存在消极作用。二者从不同的角度对亲属关系展开研究, 但均得出亲属关系在现代国人私人生活和社会生活领域发挥着巨大作用的观点, 传统的私人关系并没有因为西方理性化制度关系的引入而衰竭。
本文拟就传统的拟亲属关系在现代社会民众生活中承载的重要社会功能展开论述。尽管西方学者强调, 由于制度化关系的合理性与完备性, 终将取代传统情感性关系。但是, , 就调查地而言, 。
沈阳市作为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典型代表, , 在衡量城市现代化指标的全国排名中, 名次尚属靠前, 研。, 亲朋好友纷纷到场祝贺, , 探询拟亲属关系在现代人的生。最后, 希望个案调查所折射出的现实情况, 、无法定型这一问题, 提供经验研究和视角。
二、弥补匮乏的亲属关系
随着社会流动现象日趋频繁, 独生子女一代的长大成人, 空巢家庭的增多, 城市规模的扩大, 城市中亲属关系网络密度降低, 浓度减淡。民间社会亲属关系处于匮乏的状态。国家提倡学习西方建设“团体格局”、“发挥团队精神”, 可是我们的民间社会与西方社会相去甚远, 尚无足够的团体纳入所有社会成员, 何谈格局与精神? 民众只得重新寻找一种社会关系, 弥补渐隐的亲属关系, 代替不好用的外来物。拟亲属关系就是民众经过实践自发选择的一种, 其符合传统心理逻辑。血缘关系的重要性是乡土中国留给后人难以磨灭的经验记忆。民间社会依然遵循着费孝通所提炼的“差序格局”来组织。社会关系仍然是“像投掷石子于水面一样, 以己为中心向外划出远近亲疏的圈
[2](32) 子”。血亲关系是靠近圆心的最内层, 是圆得以推广的中介。拟亲属关系与亲属关系的相近性使其得以补充亲属关系, 使水波可以推演开来, 在民众生活中承载起部分亲属间的责任与义务。
ZHY 新郎:今天来参加婚礼的人中, 我的亲属只有我父母和我姐。因为我家在山西,
路途太远, 车费也很贵, 所以其他亲属都没有来。我这边的人主要是同事和大学同学。大学时候在寝室里我年龄最小, 排行老四。今天, 我寝室大哥、二哥、三哥都来了, 二哥和二嫂一起来的。虽然我们并不是亲兄弟, 可大学时候我们关系特别好。我们哥四个都是外地的, 在沈阳没什么亲戚, 有事时主要靠彼此互相照应。现在也一样, 四个人都在沈阳工作。经常联系, 感情没的说。在我眼里, 我们就和亲兄弟一样。今天应该兄弟干的活, 挂窗帘、开轿门、结彩球等等都归他们三个了。(沈阳市皇姑区永庆社区居民Z HY )
MT 新娘:我父母的兄弟姐妹少, 有的还在外地。奶奶家、姥姥家和我一样大的孩子
就有一个姐, 现在还不在沈阳, 去北京好几年了。平时走动得少, 感情也差。我是独生子女, 有时候挺没意思的。不过我同学中有一帮不错的姐妹, 没事大家总聚, 比亲姐妹好。从婚礼上就看得出来, 她们忙前忙后, 帮了我不少忙。(沈阳市皇姑区永庆社区居民MT )
WXF 新郎:我和大林(新娘) 都是外地的。在沈阳结婚是为了我们的同事、同学都能
来参加婚礼, 特别是和我很好的一些弟兄、和她特别好的姐妹, 如果不能让他们参加婚礼送祝福会遗憾一辈子。我们都在外这么多年, 和老家的亲属联系得比较少, 比较疏远。(沈阳市新城子区欣鑫小区居民WX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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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补充不健全的制度化关系
现代社会以其多元化与无定式, 有别于传统社会的单一性与定式化。那么现代社会的本质是什么? 至今似乎尚无定论, 正如鲍曼所言, “现代性是对整个社会空浮与无根状态的一种追思和对
[3](17) 社会生活之根的寻求”。以沈阳市为例, 先是工业化, 后是市场化, 再后是制度化。制度化现
在好像成为了现代社会的追逐目标。所有社会事物都要制度化, 社会关系也不例外。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都要自上而下地施行科层制, 把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放入框架中。造成员工与单位之间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单位与单位之间只是单纯的办事关系。
MT 新娘:我和海英结婚, 海英他们公司经理、淡写地说了句“恭喜”。不仅海英, 大部分员工都如此。, , 单位工会领导必须来参加工人婚礼, , 传统, 强调一定要有单位领导证婚。, 。没办法, 只好让海英他们头, , 人家来参加婚礼也, , 更没有领导证婚了。只好让, 以前他们结婚都可以和单位借车。现在公司的车。(沈阳市皇姑区永庆社区居民MT )
LXY 新娘:我们结婚没有车队, 酒店离家很近。租了一顶以前人出嫁时坐的轿子。我坐在里面, 其他人跟着走。证婚人, 我这边是我三叔, 他那边是他一个哥们的爸爸。现在我和他都在一家小公司工作。公司里哪有人管这些事情啊! 要是找领导当证婚人, 人家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沈阳市新城子区欣鑫小区居民LXY )
制度化关系的引入, 是为了实现社会结构合理化, 使公事受到制度、规范的制约。而实施制度化关系多年来, 互惠原则依然没有改变。所谓的凭关系、拉关系、办事请客送礼, 已经成为一种潜规则。另一方面, 制度化关系运用的负面影响却显现出来。社会与个体之间, 个体与个体之间, 因为刚性制度化关系不恰当运用, 而变得冷漠无情。民间社会关系被架空, 生活于其中的普通人无法用正式关系维护自己的权益。造成社会成员对于群体、社会既无责任感, 又无归属感。调查地所表现出来的制度化关系的软弱无力, 与西方社会中弹性有力的制度化关系相去甚远。正如布劳所言, 制
[1](84) 度化关系的确立, 需要文化价值和社会力量的支持。调查地支持制度化关系的社会基石、力
量尚不完善, 社会成员对于制度化关系的接受力与认可度较差。所以, 制度化关系在这片土地上无法开花结果。民众为了使社会生活得以顺利进行, 自发动用拟亲属关系, 补充不健全的制度化关系。这倒不是说拟亲属关系比制度化关系好, 只是在目前社会里, 拟亲属关系更能适宜环境, 发挥的效能高于制度化关系。
四、增强个体的认同感
现代社会中, 个人对社会是一种无法附着的关系。个体无法直接附着于社会, 需要中介才能实现个体对社会的依附和认同。西方社会里, 社区、社团组织、宗教组织等都起着中介作用, 很好地将个体与社会连接在一起。在笔者调查的地方, 这种中介主要依靠非正式关系。拟亲属关系即是非正式关系的重要形式。恰是拟亲属关系的大面积复生, 建立起个体与社会的桥梁, 使个体与社会间的对话成为可能, 也使个体很好地融入社会, 形成个体对社会的认同感。
ZHY 新郎:我们公司是一家私企, 能进入核心圈的都是老总的亲信, 外人很难进入。[4](163) 我在公司工作快两年了, 工资基本没涨, 其他福利待遇也一般。但我没有跳槽, 不是因为我舍不得公司, 而是舍不得同事那帮兄弟。其实, 很多人不离开公司都有这方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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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类的公司里面, 依靠行政化晋升、公式化的奖酬把大家凝聚在一起不现实。员工想在公司凭靠个人能力实现自我价值很困难。融洽的哥们关系把大家吸引在一起。我在沈阳没有亲戚, 没认识小青之前, 个人空闲时间大部分都是与兄弟们混在一起。没有他们, 我觉得无法融入这个城市。(沈阳市皇姑区永庆社区居民ZHY )
LXY 新郎:我在沈阳没有亲属, 平时往来的都是同事、同学。哥几个有共同的爱好、
话题, 能走到一起去。一般交往的圈子差不多就这样, 就是一个小团体, 互相支持、互相安慰呗。(沈阳市新城子区欣鑫小区居民LXY )
千百年来, 礼俗秩序是民间社会的软组织, 即利用传统的人际关系和伦理维持社会秩序。就像个案访谈对象所说的那样, 通过人伦纽带将自我与他人联系在一起, 、相互依靠的关系网。传统亲属关系淡化、无效的制度化关系, 开互助行动。
MT 新娘:, 金。海英向单位借, 单位不肯。, 。干妈与我家关系处得好, 。(MT )
:(。虽然是人家的房子, 但我们结婚在
、买家用电器、收拾屋子都是我姐妹和他的弟兄帮忙做的。要。(沈阳市新城子区欣鑫小区居民LXY )
通过上文的分析, 可见我们的熟人社会与西方的理性社会有着根本的不同, 传统拟亲属关系在现代性很强的社会中, 依然扮演着重要角色, 承担了多种社会功能, 例如弥补匮乏的亲属关系、补充不健全的制度化关系、增强个体的认同感。现代社会建设过程中, 一些以前主张打破、拒斥的社会事物, 由生活于社会中的成员自发寻回, 重新组建, 再次发起利用。这一存在传统—打破传统—重返传统的过程与现象, 发人深省。似乎现代性极力建设的某些东西不被人所需要, 现代性积极摧毁掉的某些东西恰是人们渴望得到的。我们不得不反省一些问题———现代性错位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哪些传统需要打破, 哪些传统应该保留, 继续为社会服务? 现代化建设究竟追求什么, 民间社会到底需要什么, 二者之间的关结点何在? 这些不可回避的问题, 都需要我们继续探讨。参考文献:
[1] 布劳. 社会生活中的交换与权力[M].孙非, 张黎勤译. 北京:华夏出版社, 1988.
[2] 费孝通. 乡土中国[M].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5.
[3] 鲍曼. 流动的现代性[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2000.
[4] 阿伦特. 人的条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9.
【责任编辑 谢海涛】
A Study on the I m it a ted K i n sh i p of Folk Soc i ety
L I li -yuan
(Soci ol ogy Depart m ent, Shenyang Nor mal University, Shenyang 110034, China )
Abstract:According t o an interview investigati on, this paper makes a discassi on about the main s ocial functi on of the traditi onal i m itated kinshi p of the public life in modern s ociety . The case shows the readers s omething about the instituti onal 2ized relati onshi p of modern rati onality and relati onshi p of traditi onal e moti ons . It als o indicates that what the folk s ociety needs is t o do a way with s ome conventi ons in the constructi on of modernizati on .
Key words:i m itated kinshi p; instituti onalized relati onshi p; folk s ocie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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