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流量分析方法及其在宏观经济管理中的应用

作者：刘成

中财财政金融学院学报 1996年10期

　　一、资金流量分析方法的理论基础和特点

　　（一）资金流量分析方法的理论基础

　　资金流量分析方法是通过建立特定的经济核算帐户来观察和分析经济现象的分析方法，其主要目的是反映不同经济部门之间由经济活动引起的价值量的流入和流出，以资金的运动揭示经济部门之间的联系。资金流量分析方法的理论基础是现代经济学中的收入流量均衡原理。按照这一原理，国内生产总值是一国在一定时期的最终产品的总和，也是整个分析的起点（我国理论界进行宏观分析往往把国民生产总值作为分析起点，但这不适合于资金流量分析。资金流量分析将国际间要素收入作为国外部门与国内部门的转移考察，所以以国民生产总值作为初始变量分析与分析方法本身相互矛盾）。单个部门（如居民）的收入来源于国内生产总值的分配。分配活动分为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分配结果形成各部门的可支配总收入。各部门可支配总收入的和等于国内生产总值，又称为国民可支配总收入。用公式表示：

　　国内生产总值＝各部门初次分配收入＝劳动者报酬＋企业盈余+间接税净额＋财产收入

　　部门可支配总收入＝初次分配收入＋再分配收入净额

　　国民可支配总收入＝国内生产总值＝各部门可支配总收入之和

　　就单个部门看，可支配总收入用于消费和储蓄，储蓄用于投资，投资包括实物投资和金融投资。当储蓄大于实物投资时，金融投资为正，当储蓄小于实物投资时，金融投资为负。正金融投资表示该部门拥有其他部门的债权，负金融投资表示该部门负有其他部门的债务。则

　　部门可支配总收入＝消费＋储蓄＝消费＋投资＝消费＋实物投资＋金融投资

　　从国民经济总体来看，各部门消费之和构成总消费，各部门储蓄之和构成总储蓄，各部门投资之和构成总投资。由于一部门的正金融投资与另一部门的负金融投资相对应，在封闭经济条件下，正负相抵为零；在开放经济条件下，两者的差实际上就是国际收支经常项目的差额。正的差额表示本国储蓄为外国所用，负的差额表示外国储蓄为本国所用。用公式表示是：

　　国内生产总值＝总消费＋总储蓄＝总消费＋总投资＝总消费＋总实物的投资＋总金融投资＝总消费＋总实物投资＋国际收支经常项目差额

　　总消费＝各部门消费之和；总储蓄＝各部门储蓄之和；总投资＝各部门投资之和。

　　部门之间由于实物投资储蓄不等，为筹集实物投资资金出现债权债务关系，这是金融投资产生的根源。债权与债务的形成以凭证为据，又称为金融交易项目，如现金、存款、股票等。按照交易部门的不同，分为国内交易和国际交易。国内交易差额与国际交易差额的和显然等于零。

　　由于各部门之间收入分配上的相关性和资金融通在量上的对等性，经济变量之间就存在平衡制约关系，使通过棋盘式的平衡表格式描述收入分配和资金融通过程成为可能。资金流量分析方法就是以此为基础而产生并发展起来的。

　　（二）资金流量分析方法的特点

　　资金流量分析方法的特点在于其独特的分析过程。这种方法的程序如下：⒈对国民经济活动单位进行机构部门划分。⒉为各部门编制资金平衡表。⒊将各部门的资金运用和资金来源进行汇总，编制资金流量矩阵表。⒋根据资金流量表提供的信息进行经济分析。从资金流量分析的程序可以看出其特点：第一，资金流量分析方法通过建立帐户体系核算不同部门之间的资金关系，核算采用复式记帐方法和权责发生制原则，在技术上具有科学性。第二，资金流量分析方法根据现代经济学中收入流量均衡原理建立不同项目之间的平衡关系，在理论上具有可靠性。第三，资金流量分析方法着眼于部门间资金运行的相互关系，特别是反映了金融的作用，与宏观经济总量分析有不可或缺的互补性。第四，资金流量分析方法在发达国家已趋于成熟，作为其应用形式的资金流量核算已经在1968年被纳入国民帐户核算体系（SNA），具有实际的可操作性。

　　二、资金流量分析对我国宏观经济管理的作用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宏观经济管理从根本上说是一种价值管理，价值管理的核心在于经济管理部门对资金运行有效调节和控制，而对社会资金实行调控的首要条件就是对社会资金流量和流向进行宏观分析。我国宏观经济管理的任务简而言之就是要保持总供给和总需求的均衡，同时优化经济结构，促进国民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为完成这一任务必须有相应的手段，主要有货币政策、财政政策、收入分配政策、投资政策、产业政策等。资金流量分析与这些政策手段的制定、执行以至效应分析都是密不可分的。

　　（一）资金流量分析与收入分配政策

　　收入分配政策主要是从分配角度影响经济运行，其核心目的是保持公平与效率的统一和收入流量在各部门的均衡，因此，广义上说，收入分配政策包括财政政策、税收政策和工资政策等。

　　资金流量分析以资金流量表的编制为基础，而资金流量表可以依据经济管理需要设置格式。在西方国家，收入分配过程主要是市场机制发挥作用，国家对收入分配过程干预很少，编制资金流量表就把收入分配部分省略了。我国由于微观分配机制还没有能够完善，国家对收入分配需要加以控制，资金流量表就包括了收入分配过程的内容。

　　近几年来，收入分配领域出现混乱，分配结果与经济运行良性循环的要求相去甚远。这与收入分配政策的作用趋于微弱有关，而其主要原因即在于目前的收入分配政策（主要指工资政策）不是以市场经济下的收入分配状况作为对象，还是采用计划经济的思路和方法，结果收入分配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控制。要制定出有效的收入分配政策，必须通过资金流量分析取得实际的信息，例如居民部门收入膨胀，资金流量表反映了居民收入中哪一部分收入膨胀，收入是从哪些部门取得的的，是在初次分配环节膨胀还是在再分配环节膨胀，等等。这就为制定工资政策提供了充分的依据。当然，其他部门的收入分配信息也可以反映出来。

　　（二）资金流量分析与财政政策

　　财政政策包括财政收入政策和财政支出政策。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财政政策是最有效的宏观经济政策之一。财政收入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国家在收入分配中的影响力，财政支出的多少则反映了实际的影响大小。财政政策是基于对效率和公平的取舍，以及从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出发对资源配置调整的要求而制定的。

　　资金流量分析把财政的收入支出过程纳入到整个收入分配资金循环中，对于财政收支的分析不是仅就其自身，而是着眼于财政收支与全社会资金循环的关系。在资金流量表上，可以清楚看出财政收入是从哪些部门而来，又流向了哪些部门，预算财政收支的来龙去脉，预算外财政收支的大小多少，财政资金的变化对全社会资金运行的影响如何，这些显然是制定财政政策必不可缺的信息资料。

　　如果把财政作为一个部门，资金流量表反映了财政收支活动的全过程，从初次分配到再分配，从政府消费到政府投资，政府活动的资金保证程度如何，以至政府赤字是如何发生的，又是如何弥补的，通过哪种方式弥补的。这可以反映财政政策执行的效应并为制定财政政策提供依据。

　　在财政收支规模既定的情况下，通过资金流量分析可以预测与财政收支规模相适应的全社会资金规模应该有多大，财政活动的资金保证程度如何，有多大的规模需要通过融资渠道解决。在社会资金规模不变的情况下，根据可能的资金融通规模预测财政活动的规模。

　　（三）资金流量分析与货币政策

　　货币政策主要通过对货币供应的调节影响经济运行。贷款规模控制、利率、公开市场业务等是实施货币政策的主要手段。货币政策对货币供应的调节目的在于影响货币供求及与之相关的全社会资金运行，对贷款规模的管理则是通过对信用结构主体的作用影响全社会信用规模。

　　资金流量分析为货币政策手段的操作提供依据。资金流量表反映了直接信用与间接信用的比例关系和银行信用规模在全社会信用规模中的比重，为灵活运用贷款规模管理提供依据。通过分析直接信用的发育程度，居民、企业和银行的金融资产结构，为启动公开市场操作提供依据。社会信用规模的伸缩与利率变动相互制约，社会信用结构变动与利率结构相互关联，通过分析社会信用规模和结构的变化为利率杠杆操作提供依据。

　　资金流量表反映了各部门的消费与储蓄状况，也能反映各部门投资资金自给情况和对资金融通需求情况，通过确定总储蓄率与总消费率，使资金供给情况大致确定，通过分析总储蓄率与总投资率，使资金需求情况大致确定。资金供求状况既定时，对社会信用总量和货币供应总量就容易确定。同时，由于可以分析资金需求结构，使调节资金流向和流量成为可能。

　　（四）资金流量分析与投资政策

　　投资管理政策包括总量政策和结构政策。总量直接制约社会需求状况，投资结构直接影响经济结构。对投资总量有效调控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对总需求调节的有效性，对结构的有效调控直接制约结构优化的进程。

　　资金流量分析能明确反映出各部门投资需求的大小，从而能够反映总投资需求的大小，为确定投资规模提供依据。资金流量分析反映机构部门投资活动的变化，使有关部门可以找到投资规模变化的源头与原因。

　　资金流量表也反映投资结构的状况。这是从投资主体的角度反映投资结构的，因此，能够反映出投资结构变化的内在动因。同时，这也为从需求角度调节投资活动提供了依据。

　　资金流量表明晰地表明了总投资形成的资金来源和结构，包括自给资金与借入资金的比例关系，借入资金中内部构成等，使通过调节资金供给总量和结构影响投资总量和结构成为可能。

　　以上分析表明，资金流量分析方法是进行宏观分析的重要工具，能够为确定经济政策提供相互联系的、完整的依据。

　　三、几点建议

　　（一）利用资金流量分析方法研究宏观经济运行

　　对宏观经济的科学分析是调控有效性的基本保证。作为宏观经济的分析工具，基本理论、分析方法、核算技术必须相互统一。我国理论界长期以来采用以计划经济理论和物质产品平衡表体系核算技术为基础的综合平衡分析方法进行宏观经济分析。改革开放以来，随着西方经济学的传播，以现代经济学和国民帐户核算体系的核算技术为基础的宏观经济总量分析方法流行起来。由于基本理论体系的不同和国民经济核算工作的滞后，造成在宏观经济中的极大混乱，比较常见的就是基本经济变量或概念的内涵所属的理论体系与采用的分析方法及核算基础相互矛盾，导致对同一问题按照不同理论基础和分析方法研究结果的背离和矛盾，从而难于澄清事实，影响宏观经济决策，失去了研究的意义。

　　从理论上说，资金流量分析方法是以现代宏观经济学为基础、以国民帐户核算体系为核算技术的分析方法。这说明，资金流量分析方法与目前已经很流行的宏观经济总量分析方法有着内在联系，这除了因为两者在理论基础和核算技术上完全一致外，主要的还在于两者在宏观经济分析中具有互补性。表现在，宏观经济总量分析是以国民经济整体和主要宏观变量为研究对象的，资金流量分析则是以部门经济变量为研究对象的，总量与结构的分析只有统一起来才是科学的。对于西方发达的市场经济而言没有必要进行部门变量的研究，政府对于结构影响的关注不多，这也是资金流量分析方法不被重视的原因。而我国市场机制还不完善，在对于总量进行控制的同时必须进行结构管理，没有结构管理就没有总量管理，已是我国宏观经济管理的突出特点。因此，我们在引入宏观总量分析方法的同时，必须引入资金流量分析方法。资金流量分析方法是价值管理中的结构方法，与宏观总量分析方法的结合运用，将会使宏观经济分析更加科学。

　　（二）加快资金流量表的编制工作

　　资金流量表是资金流量核算的具体形式，也是资金流量分析的基础。自从美国经济学家科普兰创立资金流量核算方法以来，就在西方国家迅速推广应用。美国是最早开展资金流量分析和资金流量表编制的国家，50年代，日本、英国、加拿大等国家相继开始资金流量分析和资金流量表的编制，并用于宏观经济分析和决策参考。1968年联合国将其纳入国民帐户核算体系之后，资金流量表作为描述经济运行的工具已具有世界性。

　　我国理论界在80年代初开始研究资金流量理论，一些学者利用资金流量分析研究改革以来经济运行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但作为官方的资金流量表还没有公布过。1992年，我国政府要求国家统计局开始推行新国民经济核算体系，资金流量核算已列为主要内容，因核算工作进展较难，资金流量表还处于试编阶段。

　　如果从宏观经济管理的需要看，国家宏观经济综合管理部门也应该编制资金流量表。资金流量分析要与宏观经济管理进程相适应，要保持及时性、灵敏性，以达到把握经济运行，为决策提供依据的目的。从国外的情况看，资金流量表的编制也不是单纯当作统计部门的事后工作，而主要为经济分析而编制。在美国，资金流量表由中央银行按季编制。日本则既有中央银行编制的资金流量表，又有企划厅编制的资金流量表。不同的经济管理部门根据管理要求确定资金流量表的编制时间和内容，为经济管理服务。

　　从我国的实际情况看，国家统计局虽然负有及时向决策部门提供信息的义务，但工作性质是“细线条的”，资金流量表的编制作为官方统计结果必须与其他所有统计保持一致，这大大降低了编制资金流量表的时效性，即使编制出来也主要用于事后研究，与当期决策难以挂钩。因此，建议由国家计委牵头，联合财政部、中国人民银行以及国家统计局等部门，共同研究资金流量表的编制和分析工作，尽快制定出资金流量表短期编制方法和程序，真正发挥资金流量分析对经济管理工作的作用。

　　（三）根据资金流量核算原理研究编制国家综合财力计划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宏观经济管理侧重于价值管理。价值管理实际上就是通过调节价值运行来调控经济运行。价值运行的调节方式包括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工资政策等，也包括调节价值运行的各种计划。过去的综合财政信贷计划是与计划经济相适应的价值管理方式，而如何以计划方式来管理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价值运行正是一个急待解决的问题。

　　根据资金流量核算原理编制国家综合财力计划是解决上述问题的重要途径。过去的综合财政信贷计划之所以难以适应市场经济下宏观经济调控的需要，主要的原因在于：第一，综合财政信贷计划不能涵盖全部社会资金运行。第二，综合财政信贷计划指标项目之间不具有核算性。第三，由于上述原因，综合财政信贷计划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控制性不强。第四，从根本上说，综合财政信贷计划是与计划经济相适应的价值管理手段，而资金流量分析以收入流量均衡原理为基础，以国内生产总值为初始核算变量，各变量之间具有严密的核算性。根据资金流量核算原理设计编制综合财力计划，直接以国内生产总值为控制变量，以调节社会总供求为最高目标，以总储蓄和总投资为控制中心，指导确定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调节全社会资金运行。因此，以资金流量核算原理编制国家综合财力计划，可以克服综合财政信贷计划的缺陷，成为市场经济条件下利用计划手段调控价值运行的有效手段。

　　（四）利用资金流量分析方法设计经济预测模型

　　资金流量分析方法的最大特点是将实物流量的运行和资金流量的运行结合起来进行分析，从而比较全面反映了国民经济运行的全貌，特别是有助于说明金融活动在形成收入和支出方面的作用。因此，一些发达国家在设计经济预测模型时都把金融作为重要的经济变量包括其中。可以说，在现代市场经济中，金融因素是推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进行宏观经济预测不把货币资金因素考虑在内就很难说是科学的预测。

　　资金流量分析方法本身是一种短期的、静态的分析方法，从实用角度看，不具有预测性是其最大缺陷。资金流量表是刻画当期资金运行的工具，但同时也是短期经济运行模型。如果把资金流量分析模型与其他长期的、动态的经济预测方法衔接起来，建立新的模型，资金流量分析的预测性就可以得到提高。

作者介绍：刘成 国家计委财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