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爱与美的哲学
川端康成爱与美的哲学——关怀
从高二开始,陆陆续续地读了一些川端康成的作品,从《雪国》到《千之鹤》再到《伊豆的舞女》等短篇小说。
从初中起的语文课上,提到川端康成总会有这么一句话:“对美的事物有着执着的追求。”对于没有读过其作品的人而言,这只是一句无关轻重甚至带着误导之效的句子,但对于真正沉下心来阅读的人而言,意义丰富。至少对我而言,这种对美的追求,掩藏着深深的人性关怀。
班上总有同学说川端康成的书带着淫靡之气,这只是一种错觉,因为川端康成笔下总有着一个代表人群——艺妓。川端康成给予了这样一个似乎并不是很高贵的人群特殊的人性关怀。
在中国文人的笔下,巾帼英雄,贞洁烈女,温柔慈母,似乎只有这一个个充满了正能量的词语才是主流女性应有的形象,但对于类似艺妓这种并不高尚的女性,除了红颜祸水教训子弟莫贪女色,便是红颜短命有情人难成眷属,这种集体无意识的男本位思想使中国女性的文学形象单薄而无力,对于女性标准化的贤妻良母定位使他们缺少可贵的悲悯和关怀。
我一直在强调,艺妓这个职业和高贵没有关系,但川端康成明白,这从不妨碍她们拥有高贵的灵魂。
她们或是迫于生计,或是一不小心,坏了身子,确实,有哪个人是生下来就注定做了艺妓的吗?接下来似乎便是破罐子破摔,一条路走到黑,抹上厚厚的脂粉,弹着三弦琴,取悦客人。川端康成从不认
同这个观点,她们在自己的世界里,高贵的灵魂之火从未熄灭。 《温泉旅馆》就是这样一篇描写艺妓生活的小说,有两个人物特别突出,阿清个阿泷。阿清是那种一不小心坏了身子,并不算很美的艺妓,少言寡语,身子弱。她很少接客,有空便会照顾村子里的孩子,孩子们也很喜欢她,但她很年轻就病倒了,按理旅店应将其赶出,蛋旅店的小孩子总是未在她的榻旁,她的心思其实就像个孩子,单纯无邪,孩子是不会在意一个人的职业的,孩子只会亲近那些和善和纯洁之人。阿泷平日里总是一副大姐头的样子,但她会为阿泷忧虑,会保护还未入此行的阿雪不受侮辱,她可以装作对自己毫不爱惜,但对于姐妹,她总是无微不至的关爱。我不信一个懂得关爱他人的人不爱自己。事实上,她在做这些事的同时,就会使自己的纯洁之心愈加明亮。 其实,川端康成并没有刻意地去高大这些女子的形象。“不虚美,不隐恶”他只是将她们的苦痛与快乐,或者说无意失足的现实生活与不肯妥协的精神世界不加修饰的展现出来,正是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强烈反差,使这些女子有血有肉,正是这种对悲剧角色充满悲悯与关怀的透析,才使川端康成对美的追求更加完整,悲剧的美,似烟火般瞬灭,却足以照亮星夜,冲垮心的堤防。
川端康成爱与美的哲学——完美人格
我会一直抓着“对美的事物有着执着的追求”紧紧不放,这里的美并不局限,不仅仅是身世坎坷的女子的悲剧美,对于女子完美人格
不遗余力的塑造,更是川端康成的美学观里不可或缺的核心。
逆风的蔷薇,从未得到过和风的呵护。路驿的野菊,从未蒙受过有人的青睐。悲剧的美就似这可怜的花儿,只能孤芳自赏,美得让人心疼,心生怜惜,却又无所适从。
悲悯是圣人的美学,而对凡人而言,一个鲜活的完美人格似乎更引人入胜。在川端康成眼里,完美人格似乎存在着理想和现实的差别。 在《雪国》的开头,川端康成反复地描写这样一个画面,男主人公岛村透过车窗的反光,欣赏着一个叫叶子的姑娘,从下午至黄昏,再到夜幕降临,无论是水汽蒸腾,还是夕阳斜照,甚至透过车窗只看见一个虚影,却美的那么迷人,使他忘却了“镜子”的存在。直至下车,也不曾回过头去看一眼的岛村,永远的记住了这个迷人的姑娘。 但在接下来的雪国岁月中,陪伴岛村的却是另一个姑娘——驹子。驹子“算不上是没人,但比谁都要显得洁净。”性格开朗,却也不失温婉细腻,会打打闹闹,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却懂得爱惜自己。会任性撒娇,却也贤良端庄。或许对于主人公乃至川端康成而言,这样的女子就拥有着很现实的完美人格,富有生活气息,哪怕是平淡如水,也得调剂得充满情调。
而另一方面,叶子从开篇的如诗如画的出场,就渐渐淡出了岛村的视线,沉默寡言,在人们眼中甚至有点不正常,但在小说的最后,大火吞噬了挤满了孩子的电影放映室,一个女子冲了进去,直到她的身躯伴随烧毁的房屋坠落,岛村才意识到那时叶子。“一种无以名状的痛苦和悲哀向他袭来,使得他的心房激烈地跳动”,“火光在她那张
惨白的脸上摇曳着,岛村忽然想起了在火车上山野的灯火映在叶子脸上的情景”“抬头望去,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他的心坎上倾泻了下来。”火舌肆意横行,火光中,叶子还像来时那样静静的,静静的,美的不可方物。
一个开头,镜子中的倾国倾城;一个结尾,火光里的完美人格。叶子是那么的美,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美得不真实,就像镜子里的虚影。短暂的虹光也随着理想的泡沫瞬灭。
也许,理想的完美人格仍是一出悲剧,但川端康成从未流露一丝悲悯,因为这种人格本身就美得惊天动地,悲悯更像是一厢情愿。 但在《千之鹤》里,川端康成对完美人格似乎有新的人格。 我们仍然可以对两个女主人公对号入座,文子代表现实,雪子代表理想,但文子却在《千之鹤》的最后离开菊治,远走他乡,在后传《波千鸟》里,菊治却和雪子进行新婚旅行。
为什么?
或许,川端康成明白了现实有时是罪孽深重的。文子的母亲和菊治的父亲有着不光鲜的过去,文子觉得自己于菊治,总是抱着愧疚,不断积累,直到觉得无可救药,罪孽似山洪暴发,无法面对。现实就是现实,在尘世中,心灵不可避免的被罪孽冲击,一旦决堤,除了远走高飞,别无他法。
而正是一份未染尘埃的理想,一份不谙世事的童真,在尝遍失意之后,才显得弥足珍贵。理想成了现实的梦想乡。
但无论是理想还是现实完美人格,于川端康成而言,美学意义是
相同的,无论追逐的是现实还是理想,哪怕不停抉择,我们追逐的始终是美,追逐的是不同人格里的相同的人性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