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尽是"恐加族"
上班的事儿不外乎两点:加班和办公室异性。倒不是说没有别的话题,而是只有这俩话题最能引起共鸣。因为这两点就几乎包括了上班过程中,最痛苦和最快乐的时候,其他也就都不算什么了。而其中,代表痛苦的“加班”话题往往更有群众基础,尤其是现在,加班的问题似乎已成顽疾,成为上班族不得不面对的“潜规则”,于是在一些大城市诞生了“恐加族”。 有一种戏谑叫无奈 什么是“恐加族”?笔者一位从事农药生产职业的刘姓朋友(以下简称刘化工)说得好,“加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天加班”。所谓“恐加族”,恐惧的并不是加班,而是天天加班,每到快下班的时候都不确定今天是否还会加班的这一部分人群。 严肃地说,这种恐惧是人类原始的对于未知的事物和不可预见的危机的害怕心理。这是真正的恐惧,某种程度上说,这比丢钱包、买到过期食品还要恐惧。因为后者是突然的,是可以很快弥补的,而等待今天是否加班则是漫长的、无望的,是即使发生也无法弥补的,留下的只有无奈一片。 刘化工在北京最南端与河北交界的地方上班,主要工作就是操作机械制造农药中最重要的原料之一,因为是专利产品所以就不说名字了。按理说,化工企业每年都有生产定额,这些都是计划好的,只需要每天按比例完成。而且大型机械一旦转起来,也不用人工劳动。在很多人眼中,这是一份非常悠闲、近乎平淡的工作。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正像大部分制造业一样,生产都是有时令差别的,尤其是与农业环节有关的生产。拿刘化工制造的农药来说,人家农民都播种插秧呢,不提供大量农药怎么行?话又说回来,人家农民农闲时不种地了,生产出来的农药卖给谁?于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祖国风景独好的时候,刘化工没日没夜地加班;祖国千里冰封的时候,刘化工没日没夜地无聊得心慌。全年工作饱和度分配严重不均匀的他,成为了一名“恐加族”。 根据刘化工的工作性质,我将他归于消磨类“恐加族”。他们大多从事制造工业,或是长期驻外人员和外勤人员。上班与下班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多区别,因为他们24小时的吃喝拉撒睡,基本都在一个厂区、工作站,甚至一个大车间里。他们与外界的接触,大多模糊在职业与非职业之间,漫长的在岗时间消磨了他们很多情感与认知面。然而人类是须有交流诉求的,长此以往,消磨类“恐加族”便会出现焦虑、犹豫、寡言等状况。可一旦他们回到城市,回到朋友周围,所有状况180°大转变,他们变得格外健谈,社交活动频繁,并在各种场合表现出戏谑姿态。作为朋友的我们,也能感觉出那种无奈。 有一种无奈叫坚持 “恐加族”的成员大部分是社会中的中青年。他们大多生活在城市,“无忧无虑”的他们长大成人,社会赋予了他们两项任务:创造价值,享受使用价值。不过公司的Boss们更关心的是你如何创造更多的价值,加班自然就成了一种最便捷的途径。至于你有没有时间花你挣的票子,那Boss们就不管了。 都市白领应该是最早的“恐加族”。他们供职于大型企业,出入于城市的高档写字楼,衣着光鲜,品位不凡。高薪的光环,曾一度让人们忽视了他们的工作量和工作压力,反而认为他们充满了小资产阶级的矫情和知识分子的脆弱。 笔者一位从事公关职业的黄姓朋友(以下简称黄公关)在国贸、CBD一带工作,这是每天北京城最早开始堵车、最晚结束堵车的地方,两条地铁从这里经过,却经常要等4〜5趟才上得了车。黄公关曾对笔者自嘲道:“6点准时下班,还要在这里耽误个把小时,不过只要不加班,耽误多长时间都行。” 交通问题显然不是关键,都市白领的工作大多从属第三产业,对于他们来说“客户就是上帝”。说白了,就是“有求必应”,实在办不了的,要跟客户礼貌、耐心地解释,并试图说服客户,留住客户。在这样的企业发展信条下,“加班”似乎难以避免。黄公关负责公关文案和传播策划的工作,每月都要为客户维护口碑,并提交传播策略。在看似有条不紊的计划下,却经常有意外发生。比如危机公关,比如晚宴讲话,比如答记者问,反正是客户对外说话的一切都要黄公关来处理,当然这些都是紧急的。 根据黄公关的工作性质,我将他归于应急类“恐加族”。比如记者、广告、客服等,他们的特点是需要快速应变,以便用最短的时间解决问题。他们被动,并需要大量的课外知识。一旦需要应急反应,常常要快速地集中所有注意力。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别人已经下班,街上车流如虹的时候。有时,黄公关常与笔者诉苦,指骂客户无理取闹、肆意妄为的撰稿要求。在金钱面前,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平等的,这些事情在金钱外面,则更不平等。没有加班费,也没有客户得到稿件之后的感谢,我们则无法理解是什么让他们撑过来的,只是从他们眼神中偶尔流露出倔强的目光。很多次,黄公关加完班找我喝酒,疲惫的眼神透出履行职责后的释然。这与金钱无关,这与职业无关,我坚信这是城市中的一种力量,而我们正被无数的力量包围,享受生命。 有一种坚持叫恐惧 前面说了两类“恐加族”,他们的无奈与坚持同时作为直面恐惧的武器。其实,笔者所说的“恐加族”,之所以与加班族不同,就是因为他们不仅经常性的加班,而且心情更加矛盾。他们恐惧加班,又以长远的、集体的利益为重,欣然接受并知难而上。最后还有一类“恐加族”,笔者称之为恶性类“恐加族”。 笔者一位从事IT行业的王姓朋友(以下简称王IT),工作在中国最顶尖的IT公司,他们拥有世界级的财力、人力、技术,更拥有中国特色的“加班文化”。起初笔者一直难以理解,一个就连你需要一支笔,都可以在企业内部客户端上点一下鼠标就能送到你的办公桌上的企业,为什么每天还要加班?为什么加班没有报酬?为什么加班没有限度?之后,我仍然没有理解。 文化创意类产业,曾是21世纪不少中国大学生梦寐以求的事业。王IT在这家企业负责产品设计,也就是制定一款IT软件的从外观、到操作、再到程序的所有。这里既需要借鉴,也需要创新,更需要论证。就与广告设计、视觉编辑、排版美化、音视频后期等所有的文化创意职业一样,这种职业需要灵感。而加班对于他们,不仅仅是在公司多呆一些时间,还可能意味着他们的创意已被人全盘否定。而这种否定,经常用一种叫人生厌的口吻表达,比如:“我要的不是这个”、“不能打动我”、“还有更好的”…… 有太多次,晚上8点多,王IT还在跟team一起讨论产品。大厦外,她的男朋友手里提着他们二人的晚餐和电影票等着。可能已经有两三个小时了,晚餐外卖已经凉了,电影已经开始了。其实所谓的加班文化,我们且不论是否合理,只是笔者认为这种文化并没有根植于每一个员工心里,只是硬生生地套住了他们。我想这也许是加班最恐怖和悲怆的了:部门内的同事或出于同侪间的比较压力,或出于讨好主管的心态,不论有事没事一律爱装忙,明明过了下班时间,说什么就是不肯离开工作岗位,让加班成为约定俗成的习惯。这种加班竞赛不只扭曲了工作的意义,更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人力浪费、产生溢领工资等种种弊病,对组织营运的伤害很大,实在是职场中不能忍受的。王IT就曾和我常诉衷肠,她有时候集中精神、高效率把今天的工作完成了,一看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下班。她不敢和上司说自己工作已经完成了。为什么?你说完了,上司一看表,哟呵――还有半个小时呢,那再给你派点新活儿吧。结果你悲剧性地发现,这新活儿没有个把小时根本完不成,今天又得加班了。本来是想向上司炫耀一下你的工作效率,结果呢?上司反倒觉得是今天给你的活儿太少了。也有很多次,王IT本来要下班走了,一看公司的老板、老员工甚至实习生都在,现在公司讲究team,王IT也实在不好意思就这样堂而皇之走了去。她也是害怕,害怕别人都不走,她总这样下班就走,哪天老板就让她永远地走人了。 在京城的夜幕降临之后,“恐加族”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公车上,他们看着街道发了呆;街道上,他们急切切地想回家,浑身都乏了;在家里,他们懒得做饭了,随便吃点就得了。当一切回归平淡后,他们合上眼睛,迎接明天。 其实,工作也好、加班也罢,都应该是正向、充满活力的。东方文化中谈到工作,往往崇尚苦行僧精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社会价值常常让加班者有苦难言。然而,欧美的管理思潮已经不这么想了。笔者认为,忙没有关系,偶尔也要看看落日,停下脚步来闻闻玫瑰花香。永远保有好奇心和一些浪漫,对于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来说,弥足珍贵。 (编辑 韩旭)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