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的时间意识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信阳师范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２ ６卷・Ｊ ｕ ｎ ｌ ｆＸｉｙ ｎ ｒ ｌＵｎｖ ｒｉ ｏ ｒａ ｎ ａ ｇ Ｎｏｍａ ｉｅｓｔ ｏ ｙ第 ６期２０ ０ ６年 ｌ ２月（ ｈｌ ． ＳｃＳｉ ｄｔ） ｏ．６Ｎ ． ｅ．０６ Ｐ ｉｓ＆ ｏ．ｃ．Ｅ ｉ Ｖ １２ ｏ６Ｄ ｃ２０ ｏ ．沈从 文研 究 ・ 沈 从 文 的 时 间 意 识 覃 新 菊 （ 吉首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湖南 吉首 ４ ６０ ） １０ ０ 摘 要： 沈从文的时间意识与死亡意识相生相成 ， 构成沈从 文“ 生命 哲学” 的重要 而又特殊 的 组成部分。他认 为时间的魔力 巨大 ， 能消融生命 ， 能治疗痛苦， 还能造就创作 ； 的时间意识停留在 他 “ 过去” 具有“ ， 过去式” “ 、 静态化” 突变性” 与“ 的特点。 关 键词 ： 沈从 文 ； 时间意 识 ； 去 式 ； 态化 ； 过 静 突变性 中图分类号 ： ０ ． Ｉ ６６ ２文献标识码 ： Ａ文章编号 ： ０ － ６ （０ ６ ０ － ０ － １ ３ ９４ ２ ０ ）６ ０ １ ５ ０ Ｏ ０ ０文学在对待生死母题 上， 除了关 注生死两极化 状态外 ， 对人类从生到死的“ 之问性 ” 即生命 的延续 过程给予了特别的重视 ， 具有人类学 的意义 。对于 沈从文而言， 通过 其问的悲欢离合、 生老病死大量现 象的演义 ， “ 将 时间” 提升到形而 上的层 面 ， 复地 反 抒发 ， 深沉地感喟 ， 可以说 ， 对生命的忧伤 、 对时间的 感喟， 充斥于沈从文大量 小说 、 散文 、 家书之 中。刘 文的眼里 ， 时间能消融生命 ， 能治疗人生 的痛苦 ， 也 能造就创作。 １ 时间消融生命 ．“ 人生几 回伤 往事 ， 山依 旧枕寒 流。 古 往今 江 ”来， 历史上有多少诗人发 出这 亘古的长叹 ！这也是 沈从 文 面对 时 问所 发 出 的最 大 、 多 也 最 的感 最 复杂洪涛通过比较 ， 认为“ 现代 中国作家 中 ， 沈从文或许 是对时问最敏感且议论 最多 的一个。在他 的作 品 里， 到处散落着对 时问的感 喟， 到后来 ， 愈 这种感 喟 愈强烈 、 沉 ” Ｊ 深 ¨】 犯ｍ。对 于 一 个 生 活 在 战 乱 纷 纷 、 各种“ 主义” 冲撞格杀的非常态时空 的作家而言 ， ． 没 有理由不受到各种力量奔腾激越 、 纠缠渗透的影响， 正是在这样一个主流话语暂时失控的空 白时期 ， 沈 从文构筑 了自己的时间哲学 。 一喟。“ 一切存在严格地说都需 要 ‘ 问 ’时 间证 实 时 ， 切” 。他说 ， 常说 到 ‘ “ 生命 的意义 ’ ‘ 或 生命 的价 一值’ 。其实一个人 活下去真正 的意义 和价值 ， 不过 占有几十个年头的时间罢了” 。所 以， 生命 的意义 “ 同价值 ， 只是一堆时间” 《 （ 时间》 。时间证实一切 ， ） 时间也消融一切。沈从文 以他独特的表达 ， 思考着 时间与生命之间的哲学关联。 对于湘西人在 日月升降 、 寒暑交替中尽其性命 ， 对时间、 对生命 的意义毫不担 负的“ 意义” 无 状态 ， 、时 间与生 命 的关联 康德在《 纯粹理性批判》 中曾经说过 ， 人的意识 首先表现为 “ 间意识” 时 。时间的不可逆转性 是人 类悲哀的来源 ， 促成或悲悯 、 或旷达或感伤 的时间感 他是洞察若微 ， 感慨其 间， 也怜悯其间 ， 无端 的哀戚 常常流于笔端 。在湘西下层 民众的眼里 ， 间是不 时奏效的 ， 计时对于他们是没有什么意义 的， 正如 “ 七 老一类人 ， １） 七（ 也是锯木， （ ） ３ 八 １ 也是锯木 ， ３ 即或 知意识。对沈从文来说 ， 时间带走 了一切， “ 天上的 虹或人间的梦 ， 或失去了颜色 ， 改变了式样 ， 或 即或 你 自以为有许多事 尚好好保留在心上 ， 可是那 个时 就九（ 就十（ 也仍然是 拖锯子 ……所不 同的 日） 日）只是一个半 日在上头 俯着拖 ， 一个半 日在下头仰着 拖， 日 管 子干吗？ （ 初八那 日》 当一大堆 日 ”《 ） 子过完 间在你不大注意时， 却把你 的心变硬 ， 变钝 了。 变得 连你 自己也不 大认 识 自己 了。 时 间在 改 造 一 切 ， 星 宿的运行 ， 昆虫的触角 ， 你和人 ， 同样都在时间下失 去了固有的位置和形体 。尤其是美 ， 不能在风光中 静止。人 生可悯 ” 《 （ 水云》 。认 为时 间能改造 一 ） 切， 时间在历史长河里发挥着巨大 的效用。在 沈从 收 稿 日期 ：０６ ７２ ２０ － － ０ ０了 ， 间为生存所做的挣扎便该结束了， 世 个体生命按 各自 命定的形式 ， 或继续走 向另一个不可知的命运 ， 去继续打发另一堆时 间， 自然 “ 或 了结” 了生命 ， 如 船头那发着烧的连橘子都还没吃的老头。没有时间 感 的 自然人 ， 自然 也 就 没有 时 间意 识 。在 沈 从 文笔 下， 一切现实矛盾、 社会矛盾 的激化都不及时间的捉 作者简介： 覃新菊（９７ ）女 。 １６ 一 ， 土家族 ， 湖南张家界人 ， 副教授 ， 主要从事生态文 艺学研 究与批评。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第２ ６卷第６ 期 信 阳师范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一２０ ０６年 ｌ ２月弄， 眼见幸福触手 可及 ， 转眼间 ” 可“ 又滑 向虚无飘 渺， 不可知也不可把握 ， 似乎时间在支配一切。一方 面， 这些下层 民众是静 静地 卧在时间之外 ， 历史之 切现象注意的兴趣 ， 再用对 于实际人生体验的知 识， 来评判一个作品记录人生 的得失。他再让 一堆 日 子在 眼前 过 去， 慢 的， 懂 创 作 了” 《 创 慢 他 （谈 作》 。关于时问与创作的关系 ， ） 主要体现在 以下三 方面： ， 第一 创见需要时间来保证 。创作作为人类特 有的一项高级智力精神活动 ， 固然有许多技艺 去模 外， 是古今相同， 千年不变 ； 另一方面 ， 恒常与倏忽变 幻莫测 ， 让人胆 战心惊 ， 嘘唏感慨 ， 朝如青丝暮成 “ 雪” 鸭毛伯“ ： 头是在摇摆中， 已白了一半了” 《 （ 阿黑 小史》 ； ）萧萧十几年的功劳就是再迎娶一个“ 萧萧” 仿， 可这种形式主义 的模仿充其量只是创作的初级 是千古文章得以流传的基本规律， 而真正富有 《 萧萧》绒线铺的二十年变迁也就是演绎出另一个 阶段 ， ； 是在时 间之 中慢慢 “ 出来、 磨” “ 小翠” 《 （ 边城》 。沈从文感慨到 自己“ ‘ ） 被 时间 ’ 创见性 的心智成果 ， 融” 初稿 写定 之后 ， 要做 “ 处 需 冷 意识猛烈地掴了一 巴掌” 《 （ 湘行散记 ・ 老伴》 ， ） 深 “ 出来 的。第 二， ， 深的喟叹 由此而生 ， 任笔下人物在时间压 力之下消 理 ”在时间的流失中不 断发 现新 的相关资料来修 改完善。第三 ， 尤为重要的一点是 ， 人生体验、 人生 融生命， 而将沉思与救赎 留给 自己， 做心灵的折磨 。 得失的汇集与感受需要时间来沉淀。沈从文在四川 ２ 时 间治疗痛苦 ．“ 觉得痛苦， 就让它痛苦下去， 不要用 酒或用别 的东西去救济， 也用不着去书本上找寻什 么哲理名 言。酒只是无用处 的人和孺弱的人才靠到它来壮胆 气的东西 ， 哲理名言差不 多完全是别一个人生活过 接受思想改造期问， 乡下那氤氲 、 静穆而单纯 的景象 氛 围， 又勾起 了他创作的热情 ， 在给夫人的家书中依 然坚信 自己： 给我一点时 间， 我生命 中投一 点 “ 在 资， 这点天地悠悠感就会变成一份庄稼而生长， 而成 熟……我理会得到， 新的人事印象 的复合 ， 我还能组 来思索过来后说出的话语， 你的经验 ， 当使你去痛 应苦， 去深深的思索 ， 打发一些 日子。唯一 的医药还是 ‘ 时间’ 。时间使一个时代的人类污点也可 以去尽 ， 织起来 ， 成为历史意义和时代价值的成 品。 （ 从文 ”《 家书》 为 了克服生命所受的时 间的限制 ， ） 也为 了生 让时间治疗一下你这个人为失 去 ‘ 主人 ’ 因理性 与 感情的自由而发生的通路， 实在太容 易了。 （ 废邮 ”《命在时间之中得到实现 ， 沈从文选择了写作 ， 自 以期 己“ 生命的延续” 以及“ 写作对 于我们生命 的意义 以 及对于这个社会明天可能产生的意义 ” 《 （ 沉默》 。 ） 究其根本 ， 是荆楚文人的时间意识感召， “ 使 时 间” 哲学成 为沈从 文生命哲 学 的一部分。像 庄子 “ 自驹 之过隙 ， 若 忽然而 已” 的时间流逝 的感 伤心 存底 ・ 一周间给五个人 的信摘录 乙》 将人生 的痛 ）苦交给“ 时间” 去处景 ， 这个办法 对于缺少人 生经 历， 没有尝够人生无奈 ， 依然对哲理名言、 我 的主 自体性、 思想的理想状态抱有激进怀想的青年人来说 ， 逃不脱一个“ 有点消极 ” 的嫌疑 ， 相信有更好 的 理 ， 他们 屈原那“ 日月忽其不淹兮 ， 春与秋其代序 ” 的时 都在沈从文这里得到不同程度的表现， 解决办法； 而对于消极待世 ， 受不住“ 番风雨 ” 经 几 间催迫意识 ，的懦弱人士而言 ， 可能更相信“ 的威 力， 一堆 酒” 用“日子” 来打发， 其结果 自然是消磨 、 奈 ， 无 问题始终 “ 没有解决” 。当初 ， 读到这段话 ， 笔者就是这 么想 的， 不感苟 同， 心存 疑虑。而如今 ， 一堆时间” 即 “ 、 或好些个 日 打发” 子“ 之后 ， 反过身来质 疑“ 唯一的 医药还是 ‘ 时间 ” 这句话 ， ’ 似乎默透些真味， 人生的 许多“ 问题 ” 是得不 到“ 解决 ” 只有在痛苦之 中 的， “ 深深的思索 ” 并“ ， 打发一些 日子” 在时间里淡化 ， 痛苦 ， 治疗心病， 比较奏效的。综观沈从文 自己沧 是 只不过过于浓厚 的时问流逝心理大大淡化了屈原浓 郁 的忧患情调 ， 了一份时过境 迁、 多 昔盛今 衰的感 叹。他清楚地认识到事物与时间之间的双重依赖、 相互证明的关 系， 一方面， 事事物物要时间证 明” “ ， 他说 ： 一切存在严格地说 需要 ‘ 间’ “ 时 。时间证 实 一切， 因为它改变一切。气候寒暑 ， 草木荣枯 ， 人从 生到死 ， 都不能缺少时间 ， 都从 时间上发生作用 。 ” 在时间之中事物变易着。另一方 面， 事事物物 可 “ 为时间作 注解 ” “ ， 时间并不单独存在。时 间无形 ， 无声， 色， 无 无臭 。要说明时间的存在， 还得 回过头 来从事事物物去取证。从 日 月来去， 从草木荣枯 ， 从 生命存亡找证据” 《 （ 时间》 。这一番论述是 多么精 ） 辟， 可以说是不善理性概括的沈从 文表现出的极为 理性的一面 ， 他用极 为精到的语 言便 将事物 与时间 之间的双重依赖、 相互证明的关系诠释出来 。 二、 沈从 文 时间意识 的特 征 桑的一生 ， 出于对时问 的坚信 ， 正是 才那么耐得住 气， 风云变幻之后 ， 相信时间会证 明一切 ， 或许这才 是真正强者的姿态。 ３ 时 间造 就创 作 ．马克思曾讲 ， 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 ， 它不 仅是人 的生命 的尺度 ， 且是人 的发展 的空 间 Ｊ 而 ５ 船。 在时间这个特殊的空间里， 艺术家 的创作便得到酝 酿、 蕴藉。“ 从说 明人生 的书本上 ， 养成 了对于人生 ・沈从文如此不厌其烦地反复发出人生可悯的喟 ２・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覃新莉： 沈从 文的时间意识 叹， 通过大量有关生命 流失 、 人事相左 的现象叙述 ， 以及有关 时间意象 的设 置， 图将 “ 力 道理 ” 含在 包 “ 现象” ， 中 我们依然可 以拨开现象 的包裹 ， 找到他 那近于形而上的思辩特征。他的时间意识具有不 同 对集体性的救亡运动的隔膜与疏远。 ２ 静 态化 ．沈从文的作品总让人迷醉于那种隐逸 、 冲淡的 情调和朦胧、 优美的意境 ， 以及远离尘嚣和纷乱的静 态 的美 ， 让人感受到一种笼 罩在 尚未被文 明打破 的 安谧气氛。杨义总结道： 以浏亮 明净 、 洒随心 的 “ 潇 文字把湘西千里沅水 和武 陵山系 十余县 的山光水 于当时进化观时间意识 的特点 ， 与他 的生命哲学也 是相 融 通 的。 １ 过 去 式 ．大量的死亡教育 ， 沈从文在 自然生命力流失 使的时问体验 中体悟到个体生命 存在 的脆弱性 、 悲剧 性 。对绵延流逝的线性时间表现出情绪的焦虑与控 色、 风物人情 ， 倾入艺术之杯 ， 使人在看惯三 十年代 作品中豪华 堕落的都会和 动荡分解 的沿海 乡镇之 时， 一睹‘ 化外之地 ’ 山寨和水码头上宁静秀美而又 制的无奈 ， 也就是对现实的把握 缺乏信心， 这在一定 程度上又促成他把眼光与期待寄托在 “ 过去 ” 试图 ，古朴奇幻的风俗 画。 ”显然 ， 作者试 图通过对 宁 静、 和谐的自然生态 的静态 化书写来 寻求一种被都 通过叙述“ 过去的伟大” 把过去之维所包含 的真理 ， 性知识和值得传承 的人生价值告诉未来 ， 而这正 是 传统叙事文学活动 的信 心之所在 ， 同时也是在时间 向度上的所谓“ 深度模式 ” 之一。因此 ， 沈从文的作 一市 的躁 动所 搅乱 的精 神上 的平 衡 与 和谐。因此 ， “ 人性之常” 作为一种静态的显现形式 ， 不仅折射出 他笔下的湘西世界 的现实社会环境 的宁静与和谐 ， 更是一种以人性为参照的精 神世界的静态存在 ， 表 现的是人类主体内在的和谐。连情节设置也往往是 沿着一条弧线 向前发展 ： 平静——平静一 —平静 ， 没 有什么大风大浪。 ３ 突变性 ．品一方面反复书写人在时间面前 的虚 弱与苍凉 ， 另 方面借助 “ 古老 的记忆 ” 不断返 回到身后 ， 注 ， 关过去， 追求稳定 与安逸 ， 并将 “ 撒手” 际的可爱与 之 人性的丰富凝 固下来 ， 建构起 自足 自慰的审美时空。 在“ 过去” 的时间里 ， 时间的无情流失也将在审美的 沈从文 同时比较注重情节 的“ 逆转” 这 主要是 ，时空 中暂时被遗忘 了， 现在与将来也被镶嵌在过去 之中， ， 在此 时间不再表现为无 限延伸的“ ， 线” 而是 在不断返 回的过去的过程 中趋于一个凝 固的“ 点”受契可夫叙事方 法 的影 响 ， 牛》 给牛治伤 的过 《 写 程， 牛与牛大伯之间的心理企望 ， 眼见他们的美梦即 将实现 ，到了十二月 ， “ 荡里所有 的牛全被衙 门征发 了， 自身又包含着无 限延展的活力 。影响到小说 其 的叙述策略， 则常常采用拉长过去时间 的方式 ， 运用 “ 回忆” “ 、反复” “ 、 减缓 ” 停顿” 与“ 等方法 来处理 他的时间形式。渴望“ 回到过 去” 的时间意识 是一 种对“ 循环时间” 的赞许 ， 这种时间意识体现中国古 代传统的历史观与时间观 ， 如老子“ 周行 而不殆” ，与五四时期广大知识分子所形成 的以“ 进化论” 为 核心的时间意识迥然有别。所谓进化时间观 ， 主要 受西方现代工业 文 明的影响 ， 把时间分 为过去 、 现 在、 未来 三种状态 ， 并设定时间是不断向前 ， 直线前 进。在这种“ 时间神话 ” 的影响下 ， 常常表现出对过 去的“ 告别” 与对未来 的“ 期盼” 对未来持乐观主义 ，到一个不可知 的地方去 了” 还有《 店》 《 四》 ， 旅 、第 、《 石子船》 都让人物的命运在时间面前来一个 “ 突兀 的剧变” 或暴卒 ， ， 或被杀 ， 失败 ， 或 人力难 以把握。 这种突变乍看起来 与他的静态 化叙事策 略构成矛 盾， 仔细考察 ， 这种突变依然不是时间在历史上的呈 现， 也就是说有变迁 流转却没有进化 意义 上的时 间 意识 ， 世界依然如故 ， 主人公 的生活丝毫没有好转 ， 没有流露丝毫的对未来的乐观期待以及所谓乌托邦 的冲动 ， 让人感受到的是时间、 尤其是时间的终极指 挥棒——死亡所带来 的摧毁与虚无 。由审美产生 的 时问超越与无 限性 （ 静态化带来的） 意识 ， 毕竟不是 实在论的时间意识 ， 一个从审美 自足中醒来的人 ， 当然会更加感受到“ 时间带走了一切” 的侵蚀性影 响。 因此 ， 叙写时问恒常中的流变 ， 使他从宁静和谐的古 典乡村中抬起头 ， 忧伤地看到随着时光流转而来的 现代社会对礼俗传统社会 的冲击 ， 那个古朴 世界的 渐趋消亡。时问的强大侵蚀性 不仅影 响生活 （ 静止 化状态 的不影响也是一种影响） 也影 响小说叙事 。 ， 从他笔下人物 的“ 、 静” 常” “ 与不 变来看 ， 他们 的时间意识是以“ 世纪” 为单元 ， 这种世纪性 时问意 识被沈从文抽取 出来 ， 赋予了“ 时代” 的内涵。随即 ． ・ 姿态。但是却 隐藏着 自身 的两大危险 ： 一是 “ 割裂 了历史的延续性 ” 把过去 当成 了指 责与喷舌 的对 ， 象， 浮躁 短浅 ； 二是 “ 与救 亡图存 的功 利 目的相纠 结 ” ， 功 近 利 ， 时 问 完 全 社 会 化 、 治 化 了。 急 把 政 相反相成的是 ，循环时问” “ 观所产生 的叙事文学在 为个体生命意义确立“ 深度” 与价值的同时 ， 却将 自 身也陷入另一种危险的境地 ： 背弃了个体现实 的 、 感 性的体验之“ 而滑人虚幻的天坑 ， 实” 直接造成对现 实的迷惑与无所适从 ， 正好 印证 了沈从文时间意识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第２ ６卷第６期 信阳师范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 学版） ２０ ０６年 ｌ ２月便 出现了文学创作中现代／ 古代的尖锐对立 ， 着重书 写这一“ 变 ， 大” 并把注意力转 向“ 过往 ” 他把湘西 ，老娘的言谈中出现 ， 而出场 的秋生， 从能享用老娘 的 鸡颈鸡头的特殊待遇来看 ， 也就是 当地光棍 中的一 人排除到了现代理性与时间之外 ， 剥蚀他们现代性 分化 、 的精神探索， 适应 专力于揭示混沌未分 、 模糊 个， 给本地像桂 枝一样吃码头饭的女子 （ 只不过他 所陪的是娇娇 ） 无生意时节一个“ 照应” 。他们是 当 地娼妓文化中“ 塌茸男子” 中随意抽取 的一两个 ， 虽 然没有集 中笔墨塑造出一个“ 典型” 但从反映问题 ， 与现象的角度来看 ， 可能更有说服力。柏子， 也是在 浑生的交融状态， 并尽情地做优化处理 ， 缺少现代式 的提升 ， 从情感依恋上 ， 他是太执著于“ ” 根 的眷念 ， 但愿长醉不愿醒， 把湘西人生扔进时间的长流里， 随 波逐流， 无可奈何。而他 自己， 则站在历史的制高点 作者写足 了船上人那通常的生活之后才出场的： 为表 示上下全是 儿戏， 这些年轻水手一面整理 绳索一面还将在上面唱歌 ， 那一边桅上， 也有这样人 上， 通过对时间的寻找、 体味与思量 ， 揭示 了自我存 在的历史之迷 ， 认为人生百年， 生于此 时或彼时 ， 对 自然而言是相同的， 对于历史而言却完全不同， 人的生命是历史长河中一次性 的历史存在 ， 人要在这个 短暂的一次生命中得到一次确证， 须牢牢把握时 必 间， 在历史时间里实现人生价值和理想追求。 三、 小说 中的 时间形式分 析 作为客观真理 的时间， “ 是 绵延 ” 的， 着 进化着 的和不可逆的， 即过去、 现在 、 未来是相互渗透的完 整结构。过去和将来之间， 被一个称 为“ 现在” 的瞬 时， 这种歌便 来回唱下去。……在各种匆忙情形 中， 便正有 闲之又闲的一类人在。这些人住到另一个地 方， 耳朵能超然于一切嘈杂声音以上 ， 听出桅子上人 的歌声 ， ——可是心也正忙着。歌声一停止 ， 唱歌地 方代替 了一盏红风灯以后 ， 那唱歌 的人便 已到这听 歌人的身边 了。 … …这是其 中之一个， 名叫拍子， 日里爬桅子唱 歌， 不知 疲倦 ， 到夜 来 ， 依 然不知 道疲倦 。 以如其 还 所间所分开 ，现在” “ 作为过去和将来的中介环节与过 渡层 ， 被赋予了自然演化和选择的规定性 。而随着 “ 心理时间” 的出现， 意味着否定了时间 的客观性， 把时间看 成意识 的产物 ， 意识 流” “ 的说法就很 形 他许 多水手一样 ， 在腰边板带中塞满了铜钱 ， 小心小 心的走过跳板到岸边 了。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也 自然是 同类素材中的一个 了， 沈从文在叙事时 ， 非常强调“ 人事在一定背景中 象， 是讲意识像条河流 ， 绵延不断。在文学研究中加 以应用 ， 便出现 了相对“ 素材时间” 叙事时 间” 的“ ，发生” 《 （ 答凌宇问》 ， ） 借叙述“ 这一个” 故事把湘西 这一“ 人的生活状态和盘托出， 类” 这才是作者的意 向性 目 。 标 “ 叙事时间” 打破了“ 客观时间” 一维性流程的束缚 ， 通过多层次的时序倒置或把某个 时段拉长 的办法 ， ２ 叙述上是“ ． 一次” 而事件发生常是“ ， 多次” 沈从文著名中篇小说《 边城》 的一段叙事 ： 老船夫不论睛雨， 必守在船头。有人过渡时 ， 便 略弯着腰 ， 两手缘 引了竹缆， 把船横渡过小溪。有时 疲倦 了， 躺在临溪大石上睡着了， 人在隔岸招手喊过 激起了对时间零碎的心理感应。“ 叙事时 间” 是作 者对素材进行加工提炼后的重组 ， 代表着作者叙述 的某种指向性。因此 ，叙事时间” “ 是作家采用的一 种重要的叙事话语 和叙事策略 ， 通过 小说 中对 “ 时 问形式” 的处理与布置 ， 可以抵达含有某种哲学意 蕴 的驿站 。 渡， 翠翠不让祖父起 身， 就跳下船去， 很敏捷 的替祖 父把路人渡过溪 ， 一切 皆溜刷在行 ， 不误事。有时 从又和祖 父黄狗 一 同在船 上 ， 渡 时和祖 父一 同动 手 ， 过 船将 近岸 边 。 父 正 向客 人 招 呼 ： 慢 点 ， 点 ” ， 祖 “ 慢 时 “ 时间意识是叙事文学的基础 ， 同时代产生 不 不同的时间意识类型 ， 同类型的时 间意识又会产 不生不 同的叙事文学 以及不 同的意义感 觉。 关于 ”６ 那只 黄狗便 口衔 绳子 ， 最先一跃 而上 ， 且俨 然懂得 如 时问意识类型与叙事文学之间的对应 ， 孔建平将其 分为三种 ：过去” “ 意识与传统叙事文学 ； 现在 ” “ 意 识与 近现 代 叙事 文 学 ； 平 面模 式 ” “ 与后 现 代 主 义 。对沈从文而言 ，过去式 ” “ Ｊ “ 的、 静态化” 的时 间意识影响到小说的叙述策略 ， 则常常采用拉长过 何方为尽职似的 ， 把船绳紧衔着拖船拢岸。 情节淡化处理 ， 凸现画面的诗意色调 ，不论 ” “ 、 “ 有时” “ 、一切” “ 一类 词语的使用 ， 显示 了在 、 皆” “ 时间的静静 流逝 中事件发生的规律性”３。 Ｌ 在时问 Ｊ 的牵引下， 在河水般 的流淌中， 生活是年复一年 ， 日 复一 Ｅ， ｔ重复轮 回， 沈从文就是要破坏情节的一次性 去时问的方式， 运用“ 回忆” “ 、 反复” “ 、 减缓” 停 与“顿” 等方法 ， 采用的是常态叙事法。主要体现 在两 个方 面 ： １故事主人公常常是“ ． 复数” 中的一个 《 小砦》 憨子” 中“ 没有出场， 只在作者 的叙述与 ．消费 ， 使之成为在特定情境下反复发生的行为 ， 借此 表 现湘西 人 的 习惯 性状 态 ， 达 沈 从 文对 概 括 性 和 表整体性的追求欲望。 叙事时间上的巧妙无过于 《 边城》 了。虽然 沈 ｄ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覃新菊 ： 沈从文的时间意识 从文“ 计时马虎 ” “ ， 时间记忆常常是靠不住 的” 比 ， 如《 边城》 中人物年龄的处理上 就破绽百出， 但他偏 偏又“ 常常生活在那个小城（ 指湘西凤凰） 过去给我 这种感 喟是从个体的生存际遇 出发的一种 自我反思 和体验 ， 一种 自觉的人生诉求 。从吞噬性 、 更是 侵蚀 性角度来思考时间， 又与西方存 在主义时间精神是 的印象里” 《 （ 从文 自传》 ， ） 这样 ，对 回忆 的执著和 “时间的遗忘构成 了沈从文 心智 结构 中一对 突出矛 相通 的。“ 切 事 物 ， ‘ 间 ’ 都无 固定 性 ” 一 在 时 下 （ 烛虚》 。时间性是无处不在 ， 《 ） 也无时不在 。然而 沈从文笔下的人物却基本上没有公共时 间， 只有个 盾， 前者形成他创作的主要源泉 ， 后者却使回忆的精 确度和还原率大大降低 ” Ｂ６ Ｄ５ 。可见他 的“ 过去 ” 也 只是一个情感上的区划 ， 虽然对时间记忆模糊 ， 但对 人时间， 这是危险的： 因为个人时间缺乏公共 时间的 规划 ， 只能是 “ 漫长的假期 ” 放任 自流 ， ， 没有“ 上学 ” 的期 盼。邓晓芒教 授运用个 人时 间与公 共时间理 时问的残酷性却有刻骨铭心的体验与感受。 《 边城》 尾 ， 这 个人也 许永远 不 回来 ， 结 “ ‘ 也许 ‘ 明天’ 回来 ” 。对矛盾的解决 ， 又不做时间保证 ， 让 人感受到小说中时间的表现形式与命运 的感 喟、 人 生的唏嘘紧密相连 ， 这一角度可 以见证沈从文小 从 说人物的塑造不在社会性承载 ， 而在于 自然性 的顺 论 ， ］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 由约定 的公共时 间主宰 的社会之中， 一个没有个人时 间的纯粹公共时间的 世界 ， 是一个完全 由外在必然性主宰 的异化的世界， 一个缺乏 自由性与多样性的干巴巴的机械世界。这 两个方面的比较 ， 启示着我们 ： 个人时间只有相对于 公共时间才显示其 自由与独立 ， 个人时 间只有在公 共时间的罅隙 中才具 有 “ 日” 味——真正被人 节 滋应与相继而产生 的命运感伤 。时间意识是解读沈从 文文本 的一把重要的钥匙 ， 通过它， 可以直捣文学精 髓。老船夫的死 ， 就是时间给予的“ 该休息 了” 的提 醒 ， 日月运行的 自然 结果， 是 也有身心焦瘁 的原因 ， 表现出了难得 的操 心 ， 而绝 大多数湘西人只是 “ 很 们所 占有 、 享受 ， 尤其是与亲人共享的时刻 。这就是 探讨沈从文时间意识 的生态价值之所在。 参考文献 ： ［ ］ 刘 洪涛． １ 沈从文 小说新论 ［ ． 京 ： Ｍ］北 北京师 范大学 出 版社 ，０ ５ ２０ ． 从容的各在那里尽其性命之理 ， 与其他无生命物质 一样， 惟在 日月升降寒暑交替中放射 ， 分解” “ ， 对历 史毫无 担负” 《 子岩》 。把 生命 交 付给 了 “ （箱 ） 时 间” 由时间来 处理 自己的一切 ， ， 于是 乎 ， 偶 然 ” “ 、“ 不凑巧” 纷纷登上人生的舞台， 演绎出一幕幕令人 ［ ］ 马克思 恩 格 斯全 集 （ ４ ２ 第 ７卷 ） Ｍ］ 北京 ： 民 出版 ［ ． 人社 ，９６ １７ ． ［ ］ 刘伟厚 ． ３ 静谧 ・ 和缓 ・ 永恒—— 沈从文 小说 的叙事 时 忧伤又让现代人不可思议的“ 逆转” 突变” 与“ 景象。 他还不能找到一种科学的框架对这～看似荒谬的社 会做出理性的规范， 因此 ， 对人生的把握就不可避免 间解读 ［］南 京师大文学 院学 报 ， ０ ，３ ： － ． Ｊ． ２ ４ （ ）６ ６ ０ ０５［ ］ 李建英． ４ 论张爱玲 的时间意识 ［ ］ 社会科学 战线 ， Ｊ． ２０ ，２ ：５ －５ ． １ ２ （ ）２ ７２ ９ ３ 地涂上 了一层宿命的色彩。作为作品相关内容或情 节逻辑的串联性时间 ， 其延续的序列往往不甚 明显， 也不够严密 ， 但作为主题学意义上的体验性时间， 则 赋 予了深 层 的哲 学意 味 。 ［］ 杨 ５义． 中国现代小 说史（ １ ） Ｍ］北京 ： 民文 第 卷 ［ ． 人学 出版社 ，９ ３ １９ ． ［ ］ 孔建平 ． ６ 时间意识类 型与叙 事文学 的意义 生成 ［］ 江 Ｊ．西社会科学 ，０ ３ （ ０ ：３２ ． ２０ ，１）２ － ６虽然沈从文没有就时间与生命的关系深入思考 得像西方大师那样 富有理论体系 ， 只是从生命 体验 ［ ］ 邓 晓芒． ７ 马克思论 “ 存在与 时间” Ｊ ． ［ ］哲学 动态 ，００ ２０ ，（ ） １—５ ６ ：２ １．出发 ， 演化 出如此繁多 、 深沉而又复杂 的时间感 喟。 Ｓ ＨＥＮ ｎ － ｎ ｉ ｎ ｃｏ ｓ ｅ ｓ Ｃｏ ｇ ｗｅ Ｔ ｍｅ Ｃｏ ｓ ｉ ｕ ｎ ｓ ｓｒ Ｎ Ｘ ｎｊ ｌ ｉ－ １ Ａ ｕ（ｃ ｏｌ ｆ ｉｒｔｒ ａｄＭｅｉ， ｉ ｏ ｎｖｒｔ， ｉ ｏ １０ ０ Ｃ ｉａ Ｓ ｈｏ ｔ ａ ｅ ｎ ｄａ Ｊ ｈ ｕＵ ｉ ｓｙ Ｊ ｈ ｕ４ ６０ ， ｈｎ ） ｏＬ ｅ ｕ ｓ ｅｉ ｓＡｂ ｔ ａ ｔ Ｓ Ｎ Ｃ ｎ ． ｅ §ｔ ｏ ｓ ｉｕ ｎ ｓ ｓｃ ｒ ｉ ａｉｅ ａ ｄ ｉ ｔｒ ｃｉｅ ｗｉ ｉ ｄ ａｈ ｃ ｎ ｃｏ ｓ ｅ ｓ ｆ ｌ ｔ ｅ ｎ ｍｐ ｒａ ｔ ｓｒ ｃ ： ＨＥ ｏ ｇ ｗ ｎ ｉ ｃ ｎ ｃｏ ｓ ｅ ｓｉ ｏ ｄ ｎ ＇ ｎ ｎｅ ａ ｔ ｔ ｈ ｓ ｅ ｔ ｏ ｓ ｉｕ ｎ ｓ ｔ ｗｅｌ ｉ ｂ ｉ ｇ ｉ ｏ ｔｎ ｍｅ ｔ ｖ ｖ ｈ ｉ ｓ ｔ ｓａ ｄ ｓ ｅ ｉｌｐ ｒ ｏ ｉ ｎ ｐ ｃ ａ ａｔ ｆ ｈｓ”ｖｔｌ ｙ ｐ ｉ ｓ ｐ ｙ ．Ｈｅ ｔ ｉ ｋ ｉ ｇ ｃ ｐ ｗ ｒｉ Ｏ ｈ ｇ ｈ ｔＣ ｌ ｍｅ ｔｌ ｅ ｕ ｅ ｐ ｉ ｓ ｗ ｌ ａ ｃ ｉ ｖ ｉ ｉ ｈｌ ｏ ｈ ” ａｔ ｏ ｈ ｎ ｓ ｔ ｍｅ ｍａ ｉ ｏ ｅ Ｓ ｕ ｅ ｔ ａ ａｌ ｌ ｉ ，ｃ ｒ ａ ｎ ａ ｅ ｓ ａ ｈｅ ｅ ｓ ｆ ｌ ｃ ｅ ｔｎ Ｈｉ ｔ ｏ ｓ ｉｕ ｎ ｓ ｓ ｔ ｗ ｒ ａ ｔａ ｄ ｈ ｓ ｔ ｅ ｆａ ｕ ｅ ｆｐ ｓ ｅ ｓ ｒ ａｉ ． ｓ ｉ ｃ ｎ ｃ ｏ ｓ ｅ ｓ ｉ ｏ ａ ｄ ｐ ｓ ｎ ａ ｈ ｅ ｔ ｒ ｓ ｏ ａ ｔ ｎ ｅ，ｓａｉ ｔｔ ｎ ｕ ｄ ｎ ｃ ａ ｇ ． ｏ ｍｅ ｔ ｔ ｔ ｓａｅ ａ ｄ ｓ ｄ ｅ ｈ ｃ ｎ ｅ Ｋｅ ｒ ｓ Ｓ ｙ ｗｏ ｄ ： ＨＥＮ Ｃ ｎ — ｅ ｏ ｇ ｗ ｎ；ｔ ｏ ｓ ｉｕ ｎ ｓ ；ｐ ｔｔｎ ｅ ｔ ｔ ｔｔ ｉ ｃ ｎ ｃｏ ｓ ｃ ｓ ａ ｅ ｓ ；ｓａｉ ｓａｅ；ｍｕ ａｉ ｎ ｍｅ ｓ ｃ ｔｔ ｏ（ 任编 辑 ： 大强 ） 责 韩 ・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