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样事物是"真实存在"的,其判断标准是什么?
问题包含着这样的预设:有一套关于存在性的标准,我们使用这套标准来判断何物存在。
但是实际的情况是这样:我们根据语境,来决定何物存在。
举个例子,我们在讨论数学的时候,就在这个讨论数学的语境下,将所有的逻辑一致的数学对象当成是存在的。除开诸如「最大的正整数」、「负自然数」这样的矛盾概念外,其它的概念,比如说「最小的素数」、「9 和 12 的最小公倍数」这些复合概念都是存在的,「2」、「三角形」、「点」这些简单概念也是存在的。
但是这种说法并不是特别恰当,因为实际上存在有两种考虑,一种是考虑谓词是否有外延,另一种是考虑个体是否存在。前者是比较容易理解的,因为两个非空集合的交可能是空集,因此一个摹状词可能是没有指称的。后者就比较麻烦了,而后者的麻烦性同时可以和这个问题联系在一起:有非复合的空概念么?我们可以想像一个复合的概念是空外延的,但是我们能够直接想像一个空外延的简单概念么?我们能想像两个空外延的并且内涵不同的简单概念么?我们能想像一个原则上当作专名(而非限定摹状词)使用的抽象实体没有指称么?嘛……算了,不要在意细节。
总而言之,我们在讨论正常的数学对象的时候,认为数学对象存在,而在讨论正常的数学概念的时候,认为数学概念非空。这实际上是非常自然的。但是,如果我们换另一个标准来考虑这个问题的话,问题就来了:数学对象存在,那么它们存在于哪里呢?数学概念和任何其它概念似乎都并不真的存在于这个宇宙中,那好吧。抽象对象和抽象概念实际上并不存在,至少,并不存在于我们这个物理世界中,因为它们并不存在于我们这个物理世界中的任何一个地方。我们的物理世界是有限的,至少是有限维度的,但是抽象空间可以是无穷维的,甚至这个无穷可以变成不可列无穷,现实世界注定容纳不下这个东西。
这就体现出语境的作用了:代数概念在讨论代数的时候存在,几何概念在讨论对应几何的时候存在。实数域中没有 i,但是复数域中有。三维欧氏空间中没有超正方体,但是高维的欧氏空间中可以有这种东西。初中生认为
的方程没有解,高中生知道它们仅仅是没有实数解。求积分的时候,老师或许会不严格地说:这个函数没有原函数,真的没有么?
另一个更为日常的例子是这样的:当我们采纳了《西游记》的语境时,我们会说:「孙悟空存在」「孙悟空做了什么什么」……我们可以正常谈论孙悟空。但是只要我们一跳出这个语境,所有人都知道孙悟空不存在,福尔摩斯不存在,独角兽不存在,帕格索斯不存在:它们都是我们构想出来的东西。
大体上这就是我的解决方案。
那么这个解决方案要如何套用到日常情况中呢?实际上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感觉到了硬度,感受到了光刺激,敲击之后可以听到对应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上传来,这些整体使我们不由自主地倾向于认为那个地方有一个实体,比如说一张桌子。这是我们的经验认知直觉决定的事项。并且,更进一步,如果出现了这些情况:
我看得到一个东西,但是却摸不到它;
我能摸到一个东西,但是却看不见它;
我们要如何决断呢?直觉上来说,我们会认为看得见但是摸不着的东西是幻影,而看不见摸得着的东西是实在,但是为什么?事实上,有色气体也是看得见但是摸不着的,但是这意味着它们就是非实在的幻觉么?实际情况或许应该是:我们有一套基于知觉的判定标准,但是这个标准本身却并不是完全可靠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确定自己是缸中之脑,但是那又如何?我说这个桌子存在,仅仅是我就目前的这种情况作出的断言。或许我是在做梦,那么我梦醒了我就跳出了这个语境,知道这个对象不存在了。但是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我没有理由认为这个对象不存在。
对存在问题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参考这个回答。
至于缸中之脑的解决方案,可以参考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