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开济老臣心
两朝开济老臣心 民间的诸葛亮一直被当作智慧化身,大家的印象里,他似乎就是个打起仗来摇着鹅毛扇算无遗策,并且貌似还能呼风唤雨,近乎于神的人物。鲁迅就此曾经吐槽: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几年前,记得一虎一席谈还专门做过一期节目,谈是否应该把诸葛亮拉下神坛。连“下神坛”都需要做节目讨论,反观之,可见民间对他的神化程度,达到了什么程度。 名著三国演义,因为刘氏正统的观念尊刘贬曹。不光抬高刘备,对刘氏势力其他人同样格外关照,关张赵马黄,每个人都被描写成万人敌,诸葛亮更是受到格外垂青。什么火烧博望坡、火烧新野、火烧赤壁、草船借箭、空城计这些有的没的的功绩,什么借东风、七星灯祈寿、陇西装神弄鬼抢麦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统统加到了他身上,让诸葛亮看起来像是无所不能。如果说诸葛亮真在神坛上待过的话,始作俑者不是三国演义这部书,推波助澜的功劳它却是少不了。 真实历史的诸葛亮,自然不可能像传说和演义夸大的那样,智力超出其他谋臣一大截,只有他算计别人,别人只有挺着被他算计的份儿,并且还精通妖法。否则,卧龙凤雏得一人就可安天下,怎么刘备集齐了他俩,加上万人敌的神将关张赵马黄,另外饶上一个武力属性90+的魏延,也不过就成就了三分天下、鼎足而立之中势力最小的那个呢?傻傻如我的三国迷,怕是很多人都曾经有这疑问吧。 可即便让诸葛亮走下神坛,褪掉那层神化的光环,他本身的才智,在历史上也是有口皆碑,被人称颂的。
诸葛亮能够崭露头角,缘于刘备的礼贤下士。刘备把宅在家里务农的诸葛亮推上了军事统帅的位置,这也是诸葛亮最为感恩戴德的地方。头次见面,还没出仕的诸葛亮,就对刘备展示了他的雄才大略、远见卓识,把时局和未来天下大势分析得头头是道,这就是著名的隆中对。后世三国的走向,也确实大致如诸葛亮所料。曹操雄踞中原,孙权坐镇江东,刘备抢了刘氏宗亲刘璋的益州,赖着孙刘联合抗曹夺取的荆州——实现天下三分。 诸葛亮在信息闭塞的古代,时局变幻的乱世之中,靠着有限的信息来源,能有这份远见,不能不让人感佩。也不枉人家自夸,自比管仲、乐毅。 最初的诸葛亮和刘备,应该是度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时期,两个人的关系,好到让关张都开始嫉妒。 刘备依靠诸葛亮的周旋,联合孙权击败了曹操,夺取了荆州的长沙、零陵、桂阳、武陵四郡。让刘备终于有了落脚之地,不用过东奔西走、寄人篱下的日子,也有了天下争衡的资本。之后鲁肃为了巩固孙刘联盟,又劝孙权借了南郡给刘备,实际上刘备等于拥有了荆州七郡中的五郡。不过,这也让赤壁之战出力最多的孙权,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为关羽北伐,孙权趁虚而入,派吕蒙白衣渡江偷袭荆州埋下祸根。 刘备有了诸葛亮之后,势力开始壮大,事业有了根基,依仗、器重诸葛亮自然是正常不过。隆中对所载,对关羽、张飞的嫉妒,刘备解释道:“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言下之意明显,没有孔明,他刘备的政治抱负可能还不过是一枕黄粱。 真实情况怕也是的确如此,没有诸葛亮的话,刘关张哥几个在没有了刘表这棵大树之后,极有可能还是过的投奔其他诸侯,寄人篱下的日子。鲁肃在寻求联
合刘备打探虚实时,刘备就亲口说过,想去投奔苍梧太守吴巨,怕也不完全是虚言。 随着刘备的势力壮大,作为专职耍弄权谋的一方之主来讲,如何平衡诸葛亮的功绩和忠心,是刘家基业不能不考虑的事。诸葛亮的忠心,可能不是最大的问题,作为孔明这样的志向高洁之士来说,名利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可功绩方面,以诸葛亮的才能,不能不防他功高盖主。刘备入川吞并益州,为关羽报仇伐吴这些大的行动,都没有让诸葛亮参与,不能说没有此种考虑。 刘备和诸葛亮最初亲密无间的关系,随着刘备势力的扩大,慢慢就在发生变化。事业初期两人的关系更多是战友,事业中期、后期,两人的关系更多是君臣。 刘备事业越做越大,直到在成都称帝,到了顶峰。这时候,不光两人的君臣关系越来越被明确,刘备渐渐也不在对诸葛亮言听计从。诸葛亮在刘备伐吴时抱怨:“若法孝直在,必能制主上东行也。”就可见一斑。
作为蜀汉的二号人物,诸葛亮开始被刘备慢慢有意的限制和疏远。 身为一个儒家文人,诸葛亮严守礼教,君臣之分不敢逾矩。可作为专业耍手腕的统治者,刘备却未必就对诸葛亮百分百放心。白帝城托孤,刘备临死前就演了一出这种“苦情戏”,他和诸葛亮说:“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诸葛亮听了吓得不轻,赶紧澄清表态:“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知子者莫若父,阿斗是不是个当皇帝的料,刘备能不清楚?真有心让位诸葛亮,何必等临死托孤前,而且这个时候,刘备也不注意汉室江山的正统问题了。喊了一辈子别人汉贼、曹贼,自己做了个并不十分名正言顺的蜀汉皇帝不算(蜀国国号是汉),还打算让诸葛亮这外姓人也当汉贼!诸葛贼?
可儒家文人就是在乎尊卑纲常,天然容易被道德礼教绑缚,远没有赳赳武夫、市井流氓,在这方面手脚轻便。诸葛亮即便是没有刘备托孤演的那出“苦情戏”,怕也不会觊觎刘备的蜀汉江山,而且诸葛亮对刘备的知遇之恩,始终念念不忘,怎么会干“恩将仇报”的事。依我看,是读书人又被流氓给摆了一道。
刘备死后的蜀汉,开始面临覆灭危机。刘备在夷陵的大败,让蜀汉元气大伤。外,吴魏联盟虎视眈眈;内,蜀汉南方出现大规模叛乱。东吴和曹魏,如果这时候联合攻蜀,三国历史怕就要改写。或许就是之后几十年吴魏争雄,或者是魏国吴国中的一个统一了全国,不管怎样,可能都没了之后司马氏的晋朝什么事……再往后,整个中国历史都得改写。 三国想要并存,需要彼此制衡,需要两个弱的联合才能对抗强的那个。吴蜀本来的联盟,因为争荆州被破坏,但是吴魏之间的短暂联盟也并不牢固。三国之中,毕竟曹魏实力最强。孙权对曹丕称臣,曹丕一再要求孙权送儿子当人质,让这个从属关系的联盟太容易破裂。孙权同样担心,蜀汉如果灭亡,自己从中捞取不到太多好处的话,反而容易让曹魏更加壮大,让自己更没办法独力对抗曹魏。大战之后究竟同谁结盟,孙权在犹豫,观望。 诸葛亮在这蜀汉存亡关头,站出来报答刘备的知遇之恩,力挽蜀汉的危局。他先派邓芝,出使东吴,修复了吴蜀联盟。然后,亲自带兵平定南方叛乱。为收南人之心,还上演著名的七擒七纵故事。几年时间,再凭借一些休养生息的政策,蜀国渡过了大败之后的危机。 蜀汉和吴魏两国,形成了鼎足而立的均势。这个均势,大概维持了四十年,直到蜀汉在阿斗手里灭亡。
三国时代、后世之人,都对诸葛亮的治国能力交口称赞。诸如:“孔明之治蜀,王者之治也。” “诸葛亮明于治而为相。”“诸葛亮善治国。”…… 我闹不清楚,诸葛亮具体都做过什么惠民的事,蜀中百姓在他治下到底得到了什么实惠。或许时代不同,观念迥异,古代文人从来也不以百姓的利益和感受为着眼点。但是通过治理,蜀汉的国力得到一定恢复,这个可以肯定。 也就是因为有了物力上一定的保障,诸葛亮有了实现先主未竟之业的资本,兴兵北伐,恢复汉室。魏蜀吴三国,蜀国面积最小,国力最弱。可蜀国的两代军事统帅诸葛亮、姜维,发动的战争次数最多。姜维,是诸葛亮的徒弟,恢复汉室遗志的继承者。这哥们,北伐的目的不同于诸葛亮,他是个穷兵黩武的好战分子,追求建功立业。或许,不只姜维,建功立业是多数武将都想的吧。 诸葛亮在他的名篇前后出师表里,除了言说继承先帝遗愿,兴兵北伐,一再感激先帝知遇之恩之外,就是教诲刘禅怎么为政,怎么当个好皇帝。 先帝刘备兴复汉室的遗愿,自然没有多高大上,对知遇之恩的感激,才是诸葛亮为了蜀汉忠心耿耿的原因。刘备自己也对诸葛亮说过“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何况他本身也是诈作献帝被曹丕害死,僭越称的帝,哪会觉得江山就非得刘氏来坐,其他人来坐就是大逆不道。刘备虽然姓刘,号称皇室宗亲,可他这支宗亲如果真讲尊卑的话,这皇位是怎么也轮不到他坐的。 即便如此,兴复汉室的这个口号,还是被诸葛亮、姜维拿着高举了多年。有这个名正言顺的口号,小国蜀汉在鼎足三分这四十年间不断攻打大国曹魏,但是蜀魏两国的疆界基本维持不变,伐魏根本没有取得实质性效果,蜀汉空耗国力而已。可等曹魏被司马氏篡权之后,一次大规模的伐蜀,就让蜀汉灭亡了。
诸葛亮作为一个儒家文人的典范,忠君爱国、恪尽职守。虽然,传统的忠君未必还能够让所有人都赞同,但是像他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竭尽所能的态度,还是在现代多元的世界里,一样能被广为接受。出师表的名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了儒家文人的座右铭,千古流芳。出师表也作为儒家文人为政、为人的典范,像是一种象征,被千古称颂:“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有伊吕、管乐之才的诸葛亮,耗尽了毕生,践行他的那句传世名言。除了事必躬亲、食少事繁外,诸葛亮高风亮节,做事皆出自公心。这点从他死后,李严等被他罢黔的官员,感慨自己将终身不会被复用可以看得出来。 因为刘备的三顾之情,在先主死后,诸葛倾其一生,去维持刘氏江山,辅佐历史上有名的昏庸君主刘禅,一直到自己劳累致死。有人说,刘禅其实没那么昏庸,只不过是生存在政治强人诸葛亮、蒋琬、姜维等人阴影下,不得已韬光养晦而已。我是觉得,阿斗韬光养晦到,宠信宦官黄皓,把国家搞到摇摇欲坠,也是挺拼的。 夜深人静,凝望星空,穿透银河。岐山北伐的军帐里,一盏昏黄的孤灯下,一个须发斑白、瘦削的身影,披着衣衫,还在灯下批阅着军务……或许,这一画面,就是丞相一生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