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无根_的飘零者_白鹿原_黑娃形象分析
2006年第3期(总第129期)
广西社会科学
GUANGXISOCIALSCIENCES
NO.3,2006(Cumulatively,NO.129)
“无根”的飘零者
———《白鹿原》黑娃形象分析
祁小绒 杨晓歌
(咸阳师范学院,陕西 咸阳 712000)
[摘要] 《白鹿原》中的黑娃是一个关键性人物,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容,他是作者以独特视角审视
传统文化和现代革命文化的切入点。黑娃的悲剧人生折射出中华民族的生存状态及生命方式,象征了中华民族寻找精神之父的艰难历程,他使作者书写的“民族秘史”具有了沉郁悲凉的意味[关键词] 黑娃 儒家文化 革命文化 寻父意识
[中图分类号] I207.425 [文献标识码] A [-013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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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品。儒家文化对民族心灵的影响以及民族生存繁衍的奥秘。作品以人物为中心,展现了个体生命与生存环境之间的对立冲突,折射出社会矛盾、阶级斗争和传统文化之间的复杂关系,记录了白鹿村人在自然和社会历史变迁中的挣扎与奋斗、困惑和苦恼,再现了人性与社会道德的冲突、文化传统与现实变革的激烈交战,从而完成了对儒家文化及现代革命文化内涵的全面展示。笔者认为《白鹿原》,的意义生成与黑娃之间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他是作者审视传统文化和现代革命文化的重要视点;黑娃动荡的一生为读者勾勒了一幅全新的20世纪中国社会生活的历史画卷,他使这部民族命运史的内容变得多姿多彩,从中表达了陈忠实对民族文化和历史命运的独特感悟和生命体验。然而,在以往有关《白鹿原》的评论文章中,黑娃形象的美学价值未能引起研究者足够的重视,对其意义阐述不够深入,本文试图从一个新的角度,即通过黑娃形象来透视《白鹿原》的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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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内涵,以供研究者参考。
一、对儒家文化的理性审视
《白鹿原》从文化的层面深入探索了中华民族命运的生存方式。小说主要表现人与环境的对立冲突,即人与历史及文化的复杂关系。在这个关节点上,作者对儒家文化全部要义进行深刻的解析,揭示它对民族历史命运的发展和个体生存的影响。其中,对儒家文化的反思是贯穿作品的重要内容,而黑娃则为作者提供了审视儒家文化弊害的最佳角度。黑娃在作品中出现时“,仁义”白鹿村已成为人们心中的“圣地”,白嘉轩和他的精神之父朱先生以其感人的仁义之举不断地诠释着儒家文化的精髓。在其精神的感召下,整个白鹿原呈现出一派旧有的生活秩序,弥漫着友好和谐的气氛。然而,生活在其中的黑娃却是一个异数,表现出对
“仁义”的本能拒斥。他从小顽皮好动,不愿念书,看不起鹿子霖卑劣的人格,更看不惯恩人白嘉轩一副凛然正经的神情和挺
[收稿日期]2005-10-20
[基金项目]咸阳师范学院重点科研项目(03XSYK105)
[作者简介]祁小绒(1963-),女,陕西咸阳人,咸阳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杨晓歌(1966-),女,陕西咸阳
人,咸阳师范学院外语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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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小绒 杨晓歌/ “无根”的飘零者———《白鹿原》黑娃形象分析
直的腰杆。父亲送他进学堂,目的是想将他野性顽皮的劣根性改掉,把他培养成白嘉轩所期望的“谦谦君子”。但黑娃无法忍受念书的枯燥与寂寞,而财东娃鹿兆鹏施舍的冰糖却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而又痛苦的记忆。对于白嘉轩,黑娃“无法拒绝那只粗硬有力的手,一直把他拽进学堂。那只手给他留下了复
[1]
杂的难忘的记忆”。出身的低贱及生活的贫困使
女间娱情悦性的本色,而与建立在生儿育女基础上传统的婚姻模式相去甚远,因而遭到了白嘉轩等人的强烈反对。仁义村容不下这对恩爱夫妻,但是,“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这是整个白鹿原遭人鄙视却令人羡慕的最幸福的一对夫妻。在这里,作者对人与人之间的美好情感给予了如诗如画般的描绘。黑娃的金刚怒目,敢作敢为,颇似吴承恩笔下的孙悟空,秉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无拘无束,率性而为,敢于与既成的规范相抗衡,他与白嘉轩、鹿三恪守的儒家伦理道德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在这一形象身上,充分体现了作者对于人情人性美的礼赞,也折射出儒家文化对人性的贬抑,这是
黑娃产生了自卑与失落感,进而刺激他形成倔强不屈的个性,使他本能地与命运抗争。黑娃最初的人生目标就是要成为像白嘉轩、鹿子霖那样的财东,于是,他开始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人生之旅。此时的黑娃,单纯透明,流露出人的自然天性。这种与生俱来
的个性,与白嘉轩所遵循的“耕读传家”、“学为好人”黑娃独特的价值所在的信条背道而驰。外出“熬活”,是黑娃叛逆的起点。成部分,,孔子的“仁者在革命浪潮的冲击下,黑娃受压抑的情感被释放出来,在白鹿原刮起了一场“风搅雪”式的农民运动,很快成为农民运动的带头人,受挫,“大拇指”被害后,黑娃受降招安,成为县保安团炮兵营营长。滋水县解放前夕,他率部起义,当上了人民政府的副县长,但仅过半年又遭白孝文暗算被枪毙,走完了自己坎坷动荡的生命历程。
考察黑娃的一生可以发现,在其桀骜不驯的外表下,始终涌动着一颗骚动不安的心,这就是对自我价值实现的渴望,其中夹杂着对现存制度和传统文化的不满。但是,低贱的地位、不屈的个性,使他在实现自我价值时出现了偏差,使他以叛逆的方式实现了对现存制度和文化的超越。但无论是身为农民运动的领袖还是红军战士,或是沦为土匪,他都不自觉地偏离了主流社会文化的中心,成为社会制度及文化的叛逆者。在作品中,作者形象地揭示了儒家文化与人性的冲突及其对人的生命力的压制。黑娃身上洋溢着一股强烈的生命气息,处处表现出与儒家文化相对立的人性内涵。陈忠实用这样优美的语言描述黑娃:“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豪恨之气,……双臂粗壮如椽,胸部的肌肉盘皆成两大板块,走起路来就有一股纠越的气势。……他与小娥居住的窑洞
[2]显示出一股争强好胜的居家过日子的气象。”黑娃
、夫妇有别、长幼有序”的伦理
[3]
“:孝悌也者,为仁之本与”。人与人
之间实质上是一种不平等的遵从关系。从家庭关系容。儒家文化蔑视甚至否定人的自然属性,将人的本能欲求视为洪水猛兽加以无情的压制,以此来维护既成的伦理规范要求。陈忠实拂去儒家文化表面温情脉脉的面纱,令其残忍冷酷的本质浮出水面。在《白鹿原》中,无论是白嘉轩还是朱先生,他们都是儒家文化伦理秩序的自觉维护者,他们虽有着令人敬佩的人格魅力,但在惩治小娥时他们却毫不留情,将其置于死地,并以自己特有的方式逼黑娃就范。当黑娃最后真正实现了对传统文化的皈依时,精神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萎缩
,成为一具道德文化的空壳。在作品中,黑娃成为一面镜子,映照出儒家文化的种种弊端,蕴含着作者对传统文化的批判意识。
二、对革命文化的深刻反思
陈忠实曾说“:当我第一次系统的审视近一个世纪以来这块土地上发生的一系列重大事件时,又促进了起初的那种思索进一步深化而且渐入理性境界,甚至连‘反右’‘、文革’都不觉得是某一个人的偶然的判断的失误或是失误的举措了。所有的悲剧的发生都不是偶然的,都是这各民族从衰败走向复兴复壮过程的必然。这是一个生活的演变过程,也是
卫,,“二拇指”。入手,建立一种规范的伦理秩序,是仁义的核心内
与田小娥忠贞不渝的爱情,更是作者大笔书写的人性乐章。他们不守礼俗,两情相悦,其婚姻还原了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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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历史的演变过程。……我不过是竭尽截止到一九八七年底全部艺术体验和艺术能力来展示我上述的关于这个民族生存、历史和人的这种生命体验
[4]
的”。陈忠实在小说中通过黑娃形象实现了对传
者的痛惜心态相比较,黑娃等人的革命行为显得那样滑稽可笑,农民运动似乎只是一场闹剧而已。事实上,黑娃的革命实质并未超出阿Q的局限性,在对革命的热情中夹杂着盲目与冲动,他被革命的浪潮裹挟着被动地前进,最终被以革命的名义枪毙,与阿Q的结局又何其相似。在思想感情上,黑娃更热衷
统文化的理性反思。但作者并未到此为止,而是把人物放置在20世纪中国社会历史的背景下,细腻地描绘了黑娃在革命浪潮中的沉浮,表达了作者对社会革命的深刻思考。黑娃与田小娥度过了短暂的幸福时光以后,很快被卷入农民革命的风暴中。一场“风搅雪”式的农民运动,使昔日平静的白鹿原沸腾了,黑娃叛逆的个性在革命风暴中得到酣畅淋漓地表现。革命将他原有的自卑心理和对白嘉轩、鹿子霖的不满激发出来。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高涨热情,放火烧粮台,办讲习所,与他的革命三十六兄弟惩处恶霸,砸烂祖宗牌位,捣毁乡约以及斗争田福贤等,将白鹿原的革命推向了高潮弄潮儿,不愧是那个时代的英雄,,革命顺应农民的天然要求,将他们自发的反抗意识变成自觉“打土豪,分田地”“、一切权力归农会”等口号喊出了一代农民的心声。然而,在革命过程中,黑娃砸牌位、毁乡约的举措令人痛心、发人深思,表达了作者对现代革命文化弊端的批判态度。
20世纪的中国革命是在反传统中进行的,革命
于革命,然而这个革命最忠实的拥护者最终却成为革命的死敌。他的死固然有白孝文的原因,但其身上不光彩的“历史”已决定了他的悲剧命运,黑娃革命的引路人鹿兆鹏始终未露面,就是最有力的暗示。他背叛了传统,又与革命文化疏离,其特殊的革命经历及其悲惨结局,形象地再现了20世纪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及其复杂性历史,“精神之父”的艰难历程
陈忠实对于民族命运的描绘,还在于形象地描绘了人与文化连肢连体的依附关系,呈现出中华民式及其生存困境。作者运用相当多的笔墨叙写了黑娃对儒家文化的皈依。匪首“大拇指”被鹿兆鹏害死后,黑娃经历了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时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危机。在国共两党的殊死搏斗之际,黑娃终于看清楚自己的暗淡前途和命运,接受了白孝文的招安,主动融入主流社会。黑娃在第二次婚姻中选择了老秀才知书达理的女儿“,知书达理”表明黑娃进一步认同了儒家的文化价值体系,并在此确立自己的文化人格
。新婚之夜“他的眼前浮现的是,小娥那张眉目活泛生动多情的模佯。……黑娃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他觉得自己十分别扭,十分空虚,十分畏怯,十分卑劣,……。与小娥见不得人的偷情以及在山寨与黑牡丹的龌龊勾当完全使他陷入了自排摆着一双鸳鸯枕头,更加卑怯到无力自持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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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在这里,儒家文化的理性之光不断拷问着黑
的革命要求,这是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根本原因。族艰难的“寻父”历程,从中展示了中国人的生命方
就是破旧立新,在摧毁旧制度的同时,也伴随着对传统文化的破坏。对以儒家文化为核心的传统文化的猛烈抨击,是“五四”新文化产生的基础;30年代的革命文化又继承了“五四”传统;十年“文革”则是对传统文化及新文化传统的全盘否定。革命浪潮一次次地冲击着传统文化,最终将其连根拔掉,造成了文化领域内的一片荒芜景象。关中大儒朱先生的一句“折腾到何日为止”,总结了20世纪中华民族的性格“文革”中,白鹿书院沦为养猪场,既而又成为造反派武斗的场地,连已谢世的朱先生也未能躲过这场浩劫,他的遗骸被挖出受到红卫兵的批判。这种刨祖坟式的“革命”行为暗示着历史的轮回。对革命历史的讲述,流露出陈忠实对传统文化的眷念和哀悼之情,也包含着作者对革命文化的反思与批判。与作
和灵魂“,折腾”现象也成为这段“民族秘史”的实质。责和懊悔。……黑娃久久地坐着抽烟,看着炕头并
娃的本能欲望,这无疑是文化与人的情感欲望之间的冲突,对于黑娃来说,无异于一场灵魂的炼狱,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自卑。最后,黑娃幡然醒悟,投到朱先生的门下,虔诚地拜师念书,求学问为修身、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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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向朱先生表明心迹:“兆谦闯荡半生,混账半生,糊涂半生,现在想念书求知活得明白,做个好以后“,黑娃每日早起借着蒙蒙的晨曦舞剑,然后坐下诵读《论语》,……每隔十天半月去一趟白鹿书院,向朱先生诵背之后再说自己体味的道理。……朱先生仰起脖子慨叹道‘:想不到我的弟子中真正求学的竟是个土匪胚子’”。从此“黑娃开始了自觉的脱胎,换骨的修身,他几乎残忍地摒弃了原来的一切坏习中国古代先圣先贤们的镂骨铭心的哲理,一层层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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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至里陶冶着这个桀傲不逊的土匪胚子。”渐渐
“礼仪之乡”的白鹿村,由朱先生亲书的《乡约》中最重要的三条: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是儒家它深深地吸引了乡民,白鹿村的祠堂里每天晚上就传出庄稼汉子们粗浑的背读《乡约》的声音,其影响也立竿见影:白鹿原“从此偷鸡摸狗摘桃掐瓜之类的事顿然绝迹,摸牌九搓麻将抹花花掷骰子等等赌博营生全踢了摊子,打架斗殴扯街骂巷等斗争事件再不发生,白鹿村人一个个都变得和颜可掬文质彬彬,仁义的化身,是伦理规范的象征,具有神奇的力量,它所到之处,一切美好的东西自然而然地生长,一切。这个美丽的神话在白鹿原广为流传,《乡约》,其实就、黑娃向农民宣,乡人嗤之以鼻。实际上,“耕读传家”“、学为好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观念已成为白鹿原世世代代农民的人生信条和立身行事之本,也是其家族生存的生命力本源,更是一种生生不息的“本分”的生命意志,它是宗法制乡村社会中人们憧憬的理想生活境地。白鹿祠堂实际上成为人们的精神家园,白嘉轩、朱先生是人们的精神之父。正如白嘉轩对白孝武所说“:凡是生在白鹿村炕角地上的任何人,只要是人,迟早都要跪到祖宗祠堂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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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因此,无论是鹿兆海的魂归故里,还是黑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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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黑娃终于对自己的前半生予以彻底否定。倡导仁义的纲领性文件,是一种道德教化的规范。
[9]气,强迫自己接受并养成一个好人所应具备的素质。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纤细了”。小说中的白鹿是
地,黑娃的言谈开始雅致,举手投足也显示出一种儒雅的气度。时机成熟后,黑娃回乡祭祖,他见到白嘉轩时的第一句话便说“黑娃知罪了”。祭祖时他声泪俱下“:列祖列宗,[8]心革面学为好人,乞祖宗宽容”,,他羞愧难当:“那断裂拼凑的碑文铸就了他的羞耻”。接着他又和新婚妻子一起在白鹿村跪拜诸多长辈。黑娃以其真诚的忏悔为族人所接纳,重新回到了白鹿原主流社会的中心,实现了对传统文化的皈依。在这里,作者揭示了人与文化的深刻联系。
对于儒家文化精髓的叙述和张扬是陈忠实着力表现的又一重要内容。在作品中,儒家文化的精髓主要是通过一种文化人格来完成的,这种文化人格体现在白嘉轩、朱先生等人物身上。在对这些艺术形象的描绘过程中,充溢着作者对儒家文化所造就的理想人格的敬仰和向往。小说通过黑娃修身做人、脱胎换骨的书写,树立了一座“圣贤文化神话”的纪念碑,表达了作者对传统文化的仰慕和赞赏。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传统文化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产生了巨大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形成了中华民族的集体无意识,它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对政治、人伦精神、人们的思维方式乃至生活观念和社会习俗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成为中华民族性格的根底。在我国广大农村,对农民真正产生影响的首先不是政治观念,而是世代流传下来并不断得到完善的乡规民约,它是儒家精神的集中体现,由此形成了几千年中国社会组织结构和文化的超稳定性。在
的浪子回头,都是飘零者对精神之父的追寻,即对传统文化的认同。黑娃从传统文化的叛逆者到最后对传统文化的皈依,象征了中华民族艰难的“寻父”历程。鲁迅笔下的狂人,发现自己“在无意之中吃了妹子一片肉”时,他真正清醒了,意识到自己与传统文化的深刻联系,于是,狂人病愈“赴某地候补矣”,,重新加入到了吃人者的行列。陈忠实和鲁迅从不同的角度深刻地揭示了人与传统文化的不可分割的联系。然而,黑娃的回归传统虽然不乏真诚,却也无可奈何,这是一种被动的选择。当黑娃真正成为一个布衣学子时,他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萎缩和疲惫,甚至想远离世事的纷扰。他对妻子高玉风说“:我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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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到现在,总提不起精神。……我乏了
,也顺了”。
昔日金刚怒目、桀骜不驯、充满人性活力的黑娃不复存在了,一个真正有文化理想和人格魅力的道德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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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精神居然如此萎靡不振,这是人的生命的真正浪费。在黑娃身上发生着从人的自然性到历史性的可怕蜕变,他成为文化的载体。身为朱先生的真正弟子,却死于人民政府的枪口之下,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而儒家文化的真正叛逆者白孝文则如鱼得水地生活在新旧时代。这种描写暗示出传统文化在现代文化冲击下的日渐式微。小说中朱先生仙逝时院里腾起一只白鹿,掠过房檐飘过屋顶便在原上消失了,这预示着一种文化理想的消失,其中蕴含着作者对传统文衰落的悲叹。可以设想,黑娃即使不被枪毙,也难逃朱先生般的厄运,他无法真正融入传统文化,又见弃于革命文化。因此,无论是黑暗动荡的旧时代还是充满理想的革命新时代,都没有黑娃的真正位置,他就像无根的浮萍,孤独的灵魂无处依傍,无以为家。黑娃的精神苦闷和悲惨结局,折射象征着传统文化面临的危机,秘史”《白鹿原》。作者穿越历史的隧道,以悲悯之情俯视20世纪关中这块热土上芸芸众生的生活,通过个人命运来观照民族历史命运,以生命个体与环境的冲突来展现复杂的社会历史及文化的变迁。黑娃的人生道路,映照出
现代中国社会历史的变革,展现了民族文化全部内容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凸显了传统文化在走向现代社会之后的无可避免的衰落。小说深刻地揭示了人与文化既相冲突又无法分割的关系,烛照出民族秘史的本质及个体生命的生存困境。黑娃的悲剧人生,折射出中华民族的灾难与痛苦。这一形象的塑造,真实地再现了在20世纪中国的历史进程中人们对传统文化的复杂心态,渗透了作者对民族命运的发展及传统文化未来走向的焦虑和关怀,表达了作者最深厚的生命意识和生命体验。
[参考文献]
[1][2][5][6]]][10][11]陈忠实.白鹿
原[:73;169;308;582;-592.
].《论语》今译[Z].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30.
[4]陈忠实.关于《白鹿原》的问答[A].《白鹿原》
评论集[C].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389.
[责任编辑:艾 ]
[校对:邓双霜 陈丽琴 梁军涛]
更 正
由于责任编辑梁军涛编稿失误,将我刊2006年第一期“广西历史”栏目中《对新桂系黄绍 的若干再思考》一文(第91页)的作者单位“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2”误为“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作者简介中“西华师范大学”误为“西北师范大学”。特此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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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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