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桢飞往美国西雅图,走上了与蒋介石最后决裂的道路
七十年事,今又目睹。约为兄弟,后来异主。
龙腾虎变,风风雨雨。趋途虽殊,旨同匡辅。
我志未酬,君化洒土。人生无常,泪断沙埔。
1982年冬,吴国桢在美国见到由长婿俞益元从中国带来的周恩来与吴国桢结拜兄弟时的照片,睹物思人,感慨无限,回顾与亡友之友谊,赋诗一首,既叙同学之事,又哀痛周恩来之逝世。
历史回到1948年12月25日,中共中央公布了国民党首要战犯名单,共43人,吴国桢因长期追随蒋介石,成为蒋介石的宠臣和干将,任国民党中央要员和一方封疆大吏而赫然在列。
国民党退守台湾之初,最为突出的问题是争取美援。由于吴毕业于美国,与美国政界有相当的联系,蒋介石想利用吴国桢巴结美国,取得援助。1949年12月15日,尚未复“总统”职的蒋介石便以台岛最高行政长官的身份任命吴国桢为台湾省“主席”。
最初蒋介石试图劝诱吴国桢帮助蒋经国,因为吴国桢的资历只比蒋经国深几年,陈诚则要老得多。由于蒋介石在逃台前与吴国桢的特殊关系,感到吴国桢应当没什么可怕的,加上吴国桢不是军人,没有自己的部队;而陈诚毕竟是有军事头脑的人,蒋介石担心陈诚难以听未来的蒋氏接班人的话。但不久即发现这是蒋介石的一厢情愿。吴国桢所受的美式教育难以和蒋经国合作。
1950年是蒋介石对吴国桢最信任的时候,有一次他和蒋介石一起过生日,在外出游山时,吴国桢想到蒋介石对自己的信任,感觉到应当对蒋介石做点什么来表示尽忠。吴国桢在他的回忆录里讲到:他对蒋说:“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同你讲,但犹豫不定,因为不知道你是否喜欢我的想法,但我必须对你忠诚,所以不得不讲。我想现在是国民党鼓励组织反对党的时候了,这对我们只有百利,它可以使你成为比现在更为伟大的人物。”
对吴国桢的话,蒋介石问吴国桢:“我们怎样组织一个反对党呢?最好的人才都在我们这边,上哪儿去找能人、好人来组织一个反对党?”
吴国桢说:“如果我们找不到,那么你为什么不让国民党自己分成两个党?就像土耳其的凯末尔做的那样呢?国民党一直分成许多派,直到现在,有分歧时还只在党内谈,而未延伸到党外。如你能将一党分成两党,两党都承认你的领导,但只有一个党执政,另一个作为反对党,这样就可以公开批评,我们就能逐渐发展成为真正的民主政府。不管哪边掌权,你仍然是最高领袖。”
蒋介石没有接受吴国桢的建议。
吴国桢任职台湾省“主席”期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蒋经国手下特务的横行、猖狂。当时吴对蒋介石说:非改革不可,任何机构不通过保安司令部,禁止随意抓人,逮捕后14天,一定要释放,或起诉。由于吴国桢的主张与蒋经国的做法形同水火,故蒋经国与吴国桢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吴与蒋经国之间的矛盾还有经费问题。国民党退守台岛,“中央”及地方的一切开支均由省府开销。而“省府”的经济来源,无非靠征收田赋。应付这样大的开销,难免捉襟见肘。吴身为“省府”主席,自然要压缩开支。他当时曾和蒋介石约法三章:
(1)“省府”负担“中央”的军费,但要点名发饷,杜绝吃空额的流弊;
(2)严惩走私;
(3)防止商人逃税。
对于蒋经国领导的许多不在编机关、特务组织预算外的经费要求与请托,吴意气用事,往往不客气地予以拒绝。这遭到了蒋经国的痛恨。吴与小蒋矛盾进一步激化,吴后来甚至上书蒋介石“如钧座厚爱经国兄,则不应使其主持特务,盖无论其是否仗势越权,必将成为人民仇恨的焦点”。
对于准备传位于子的蒋介石而言,自然听不进这逆耳忠言。蒋介石不仅对蒋经国更加信任,而且让蒋经国操纵国民党党部,还主持青年党,准备进一步将党政大权分给蒋经国。
吴国桢的言行使蒋介石准备放弃吴。
1953年10月30日,蒋介石为过65寿诞,与宋美龄去台北郊外草山庆寿,特邀吴国桢夫妇上山吃晚饭,并留他们过夜。第二天吴氏夫妇返归台北时,发现开汽车的司机不见了,派人找也未能找到,只得由蒋氏另派一名司机开车下山。那天该吴氏夫妇走运,正巧吴的妻子腹泻,开车不久就停车到路旁一老百姓家方便。等吴氏夫妇回到汽车旁,发现司机脸都吓白了。原来三个车轮的螺丝钉都早已被人拧掉了,如果不是吴夫人闹腹泻,汽车飞速到某转弯处,车轮必飞脱车身,吴氏夫妇也将粉身碎骨。
吴氏夫妇死里逃生后,大彻大悟,吴国桢认为台湾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回到家后,又发现家中电话有人窃听。惊慌失措的吴国桢忽然想到美国好友美联社记者阿瑟戈尔,他找到阿瑟戈尔,对他神秘地说:“阿瑟,把手放在圣经上,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发誓,帮我保密。有几封信,请你带回去交给《纽约时报》、《芝加哥论坛报》和《时代》、《生活》的亨利鲁斯,假使我不幸去世,全文公布,没有事,请代为保存。”吴国桢与阿瑟戈尔会面之事,蒋介石非常愤怒。吴国桢再次得罪蒋介石父子。
蒋氏父子对吴国桢行事自主,敢于顶撞的作风十分不满,但考虑到美国的关系只能隐忍不发。到1952年底,特别在国民党代表大会召开期间,蒋在台湾几乎掌握和控制了一切。吴国桢失去了许多权力,处境艰难。
吴国桢决定递交辞呈,并到日月潭度一个月的病假,不打算回到省主席的职位上来,但蒋介石的整个思路是仍想要吴国桢打消其不愿与蒋经国合作的想法,并绝对屈从于他的意愿,就是为蒋氏父子当摆设也可。
为此,蒋介石又派出宋美龄做说客。
1953年艾森豪威尔就任美国总统,全力扶植蒋介石政权,吴国桢更失去了政治价值。
4月10日,蒋介石任命俞鸿钧接替吴国桢任“台湾省主席”。
5月,吴国桢夫妇以得到美国邀请讲学为名,准备赴美。蒋氏父子欲扣留吴,经宋美龄从中周旋,最终放行。但是近八旬的老父及次子吴修潢却不准同行,留作人质。
吴氏夫妇临别前,“司法院长”王亮畴为他送行,王问:“不回来了吗?”吴答:“是时候了。”吴的好友、政学系领袖张群赶来送行,并送他曾国藩手书对联一副:“水宽山远烟霞回,天淡云闲今古同。”当吴氏夫妇登机时,“行政院长”、吴的政敌陈诚与蒋经国等众人到机场欢送这位被打败了的前省“主席”。
25日,吴国桢飞抵美国西雅图,走上了与蒋介石最后决裂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