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芳毕业论文10月版
探析张爱玲小说的悲剧意识
指导老师：潘大春 学员：李传芳
摘要：张爱玲称得上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个异端，她的独特的家庭氛围使其过早的成熟，并形成她怪异顽强的性格和独立于世的人生态度。对人生体验的细腻、敏感使她的作品弥漫着浓厚的悲剧色彩，她以一种近似冷酷的悲剧感叙述一个个悲凉的传奇，于无事中探索生命的真相、人性的虚伪，在她的生命里，本就有一种悲剧意识的存在。本文就是想通过对她小说中的人物、情节的分析，及对其生活经历的分析，试图来解读张爱玲生命中的这一内容。
关键词：张爱玲小说 悲凉传奇 悲剧意识
张爱玲（1920.9.3 — 1995.9.8）原籍河北丰润，生于上海，童年在北京、天津度过，1929年迁回上海，中学毕业后到香港读书。1942年香港沦陷，张爱玲大学未毕业即回上海，给英文《泰晤士报》写剧评、影评，也替德国人办的英文杂志《二十世纪》写“中国的生活与服装”一类文章。1942年应《西风》杂志《我的生活》征文写散文《我的天才梦》得名誉奖。1943年她的小说处女作《沉香屑》（第一、二炉香）被周瘦娟发在《紫罗兰》杂志上，此后三年是她的创作的丰收期，作品多发表于《天地》、《万象》等杂志。在那个肮脏复杂不可理喻的现实中，张爱玲似一颗彗星滑下一道美丽的弧线，在浩淼的宇宙瞬间辉煌而过，留下了《传奇》和《流言》，留下了无尽的论说和回味。文学在她的笔下才真正有了生命，直钻进你的心里去。喜欢张爱玲的人对她的书真的喜欢，阅读本身就能给读书的人带来莫大的快感，读她的作品你会发现她对人生的乐趣的观照真是绝妙！张爱玲的才情在于她发现了，写下来告诉你，让你自己感觉到！她告诉你但她不炫耀！张爱玲最有名的一本集子取名叫《传奇》，其实用传奇来形容张爱玲的一生最恰当不过了。她把对生活的思索、对世俗命运的深切同情和理解浓缩在她那苍凉而富有诗意的语言艺术之中。用她那新颖奇巧的比喻，用她那苍凉、瑰丽的“张式”风格向世人展示一个又一个人生的悲苦际遇。
张爱玲是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她的作品弥漫着浓厚的悲剧色彩。她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悲剧感叙述一个个悲凉的传奇，营造了一个阴气森然的世界，男男女女如在鬼蜮中进进出出，她的创作渗透着一种悲凉的阴气。生命的残酷与脆弱、情爱的虚假、无爱的婚姻，在其作品中处处可见；人性的自私、卑琐、冷漠、虚
伪、扭曲、变态，在其笔下一览无遗。都市千般繁华下的满目苍凉，温柔高贵中的凄清哀婉，张爱玲的笔宛若金针，貌似漫不经心地描龙绣凤，这一切构成了张爱玲小说所特有的悲剧魅力，给读者以震撼，给读者以启迪。
一、张爱玲小说的悲剧意识首先体现在对生命命运的写照上
她的小说处处穿透着一个失落者的人生感悟，不时渗透出人生的沧桑。在她的小说里，痛苦是人生世界的永恒主题。也许是过早接触人生苦难的她处处感悟到生存威胁，她遂用一种近似妄想者的眼光看世界，这样就使她笔下的世界充满了悲剧、荒诞、畸形，整个世界在某种欲望的诱惑下，弥漫着生之困扰和恐慌。
《沉香屑·第一炉香》里葛威龙一步步走进了“鬼气森然的世界”“中了邪”似乎是魇住了。再也走不出那充满了“淫逸气”的世界。蒙受着羞辱鄙视的罗杰，心中一团漆黑：“黑暗，从小屋暗起，一直到宇宙的尽头，太古的洪荒——人的幻想人的影子也没有留过踪迹的地方，浩浩荡荡的和平，寂灭的屋里和屋外打成了一片，宇宙的黑暗进到了屋子里来了”。②缺少爱，性格孤僻变态的聂传庆对外界的感觉一片死灰：“太阳光暖烘烘的从领圈一直晒进去，晒到颈窝里，可是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天快要黑了——已经黑了。他一个人守在窗子跟前，他心里的天也跟着黑了下去”。一种凄凉的恐怖不安的气氛笼罩在张爱玲的头上，一种彻骨冰凉没落的氛围裹挟着她，她无法不感到深深的惘然。
张爱玲作品中的人物生亦何欢，他们生命中流淌着永远不妥、痛苦的漩涡，生命指向了虚无、渺茫、琐屑。葛威龙看到的生命是“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怖，„„”④张爱玲的未来也是如此——不能想，想来只有无边的恐怖，她没有天长地久的计划，只有在眼前琐碎的小东西，她萎缩不宁的心能够得到暂时的休息。生命在没有生气的死人世界里自顾自地走了，生命是痛苦的恒久，欢乐的虚无，个体的脆弱无奈。
张爱玲小说中的人物作为时代的失落者，他们为旧的生活方式封闭着，按照旧的时钟生活。“他们唱歌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⑤他们无形中被时代抛弃了，无法摆脱所依附的那个阶级的衰败的命运，他们拽不住烟消云散行将失去的繁华，他们又不愿坠入红尘脱胎为新人，像无头的苍蝇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撞得粉碎，都成了现实命运的牺牲品。在强大的现实命运前，丰满而活生生的生命被扭曲为干瘪的、苍白而平庸服服帖帖的工具，人不能建立自我完善的人格，人只③①
知道自己活着，却不知道为什么活着，该怎样活着。
二、张爱玲小说的悲剧意识体现在其恋爱观中
婚姻是张爱玲最常描写的题材。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里说：“一般所说，‘时代的纪念碑’那样的作品我是写不出来的，也不打算写，我甚至只是写些男女间的小事情，我的作品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革命。我认为人在恋爱的时候，是
⑥比在战争或革命的时候更朴素，也更放肆的。”张爱玲用“男女问题”作为主线，
叙述了一个个牵牵绊绊的情爱悲剧，但大量的情爱故事中却无法找到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健康的、正常的爱”。婚姻生活也更突兀出一系列的病态，表现为拜金主义、俄狄浦斯情节（恋父情节）、性压抑和心理变态等。
《心经》展示了一个典型的“俄狄浦斯情节”，以及父母与女儿之间必然的性爱关系。《心经》通过父亲、女儿、母亲三人性爱、情爱关系的冲突，揭示了一种来自儿童时代的性愿望的实际以及实现的恐惧和逃避，许小寒便经历了这样的感情。许小寒对父亲许仪峰由尊敬进而沉入一种对异性的倾心和迷恋。在父亲面前许小寒表现的是少女对男子的追求和依恋。对于母亲，许小寒看作是她感情道路上的阻碍和对手，她们只是爱着同一个男子的两个女人。“她嫌她自己的肌肉与那挤着她的温柔的他的肌肉，她自己的母亲”。为了独自获得和占有父亲的爱，许小寒倾力阻止父母之间进行情感交流，她特意用自己的年轻美貌去反衬母亲的衰老，使得自己母亲产生了自卑。正值豆蔻年华的许小寒，为了恋父，一遍又一遍的扼杀掉了健康正常的爱情。许小寒的这种“恋父情结”将自己、父亲和母亲推入了一条尴尬的绝路，为了结束这罪恶的性关系和即将到来的乱伦，许仪峰找来一个酷似小寒的少女来摆脱女儿，但最终却仍然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在张爱玲的作品中，婚姻对女性而言，成了一个金色的鸟笼，也成了她们永远的归宿。女性所受的教养，便是如何去做一个“女结婚员”，她们“以美好的身体取悦于人”，竭尽全力地去追求那份“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⑧，“找事是假，找个人才是真的。”婚姻构成了她们生活的主旋律。正因为如此，《倾城之恋》中离了婚的白流苏重持旧业，——进入婚姻才能摆脱麻烦。《沉香炉·第一炉香》中受过新式教育的葛威龙的最高愿望也是找个爱自己的人结婚而已。《红玫瑰和白玫瑰》中的王娇蕊，家人把她送到英国念书，接受西方教育，也无非是想她嫁个好人家。这些生活在古老中国屋檐下的最普通的女性、禁锢在婚姻牢狱下的女⑦
性、被男性世界所统治和支配的女性，她们全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女性在婚姻中处于悲凉的境地，她们谋爱是为了谋生，让爱情在物质的算盘珠子上拨来拨去。而男性视婚姻为装饰，作为社会角色的一件雅致的摆设，一件必不可少的摆设。《红玫瑰和白玫瑰》中的振保娶来索然寡味的烟鹂仅把她作为役用的什物。《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乔琪需要葛威龙也只不过是为了“高级调情”的需要。
婚姻在张爱玲笔下是无爱的，“她的爱给了她无穷的痛苦”⑨，爱成就不了婚姻，但婚姻受不了爱的诱惑。婚姻是枷锁，妄想用它来锁住别人、锁住爱情都是不可能办到的，结果只能毁了自己。《半生缘》中的几对婚姻都没有爱，曼桢与世均由相知到相恋，爱得纯情真挚，无利益计较、无物质牵绊，然而他们无法逃离厄运的魔掌。曼桢陷落于姐姐曼璐所设的陷阱，曼璐妄想用妹妹套住自己的男人，锁住婚姻。曼桢带着满腹辛酸，世均留着遗憾，他们擦肩而过。世均与自己不爱的翠芝结婚，翠芝也不爱世均，她爱的是世均的朋友叔惠。旧家庭的千金小姐好不容易遇上了自己的心上人，可命运成就不了她，世均是她唯一的选择，爱成就不了婚姻，她们的婚姻是无休止的妥协。
张爱玲笔下“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腐朽的没落文化锁住了男女的爱情，她们走不出没落文化的圈套，封建传统的背景，没落时代的阴影罩住了她们，她们只能在圈子里打转，走不出逃不掉，演绎着一出出令人寒心、阴差阳错的悲情情爱故事。
三、张爱玲小说的悲剧意识的成因
张爱玲的创作中体现来一种浓厚的悲剧意识，它折射出作者复杂的心灵，体现出对人性、对历史、对现实的悲观，那些作者独特的悲情的艺术美感，那不是淡淡的哀愁，也不是美丽的忧伤，而是令人彻骨的冰凉的悲观。朗读来张爱玲作品中的悲剧意识后，让我们回过头来结合张爱玲个人的生活经历，探讨一下她的悲剧意识的成因。我认为张爱玲早年家庭生活的不幸及时代动乱的流离感、战时特定时期的严重失落感是造成张爱玲小说悲剧意识的内在根源。
在许多关于张爱玲的传记中，都会有意无意的提到她的贵族血统。的确，在张爱玲走红上海文坛的时候，她那显赫的家庭背景，也为她增添了不少光环。在现代作家中，很少有人能在这方面与她相比。她是晚清名臣李鸿章的曾外孙女，⑩
祖父是清末“清流党”要角张佩纶，父亲张廷禀，连母亲黄逸梵也是名门闺秀。
尽管张爱玲出生在这种贵族氛围家庭中，然而她的青年与青少年时期，并未获得一般人想象的幸福。这主要源于父母不幸的婚姻。父亲是典型的封建大家庭的纨绔子弟，依靠祖上的庇佑和财产，过着挥霍的生活。在与其母亲结婚后不久，就开始花天酒地、嫖妓、养姨太太、赌钱、吸大烟，一步步堕落下去。而其母亲虽然出身名门世家，思想观念却不保守，追求新生活，是那个时代的进步女性。她自然对丈夫的旧式腐化生活极为不满，矛盾由此而生。就这样，在结婚十年后，其母决定抛夫弃子，赴洋留学。张廷禀的妹妹张茂渊也是新派女性，支持她嫂子的立场，并相偕远赴重洋，所以幼时的张爱玲就缺少母爱。后来她的母亲从英国回来，试图挽救这个濒临破裂的家庭，然而没有成功，生活方式的不同、思想的迥异，导致无休止的争吵，最终促成父母的离婚。父母不幸的婚姻，在张爱玲幼小的心灵里，过早的投下了重重的阴影。后来成名后的张爱玲，在《私语》中回忆这一段经历时写到：“他们剧烈的争吵着，吓慌了的仆人们把小孩子拉了出去，叫我们乖一点，少管闲事。我和弟弟在阳台上，挂着绿竹帘子，满地密条的阳光。”11试想一下，在童年正需要父母呵护的年龄，却被撇置一旁，看着父母的战争，该是多么惊恐无助与无奈。也许在那个时候，幼小的张爱玲就感到人生里的不和谐之音。
几年后，她父亲又娶了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于是张爱玲有了后母，起初与后母还可以相安无事，后来逐渐产生了一些小矛盾，加之少年时的张爱玲就已是个性很强的女孩子，终于和后母有了一次小冲突，后母动手打张爱玲，她给予防卫便遭到来自父亲的毒打，并被囚禁达半年之久，不仅丧失了自由，连生病也不能请医生，差点死掉。父亲绝情至此，做女儿的张爱玲可谓对“父女亲情”这样的字眼麻木到没有感觉！
父母的不幸婚姻，对张爱玲的童年心灵产生了消极影响，父亲没落贵族家庭的腐朽生活方式，促使幼小张爱玲开始早熟，引发她对婚姻、世事、人生的思考。从她的许多作品看，她对婚姻一直抱有一种消极悲观的态度，她笔下的婚姻是无爱的、晦涩的，带有强烈的悲剧色彩，如《金锁记》、《沉香屑》等等。我以为，正是张爱玲童年时期对父母不幸婚姻的深刻印象和认识，使她体察到来自旧式婚姻的悲剧所在。
1995年9月8日，一代文学大师张爱玲客死他乡。虽迄今已十七载，但我觉得张爱玲并未离我们远去，而是走的更近了。我总感觉到那些故事从遥远的地方向我扑来，我不由启口：“在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地方，在中国上海，有一个女孩，她每一天每一天做着她的天才梦„”。
注释：
① 《沉香屑·第一炉香》百度文库 第5页
《沉香屑·第二炉香》百度文库 第23页
《茉莉香片》百度文库 第6页 ②③
④ 《沉香屑·第一炉香》百度文库 第33页
《张爱玲精品集》——《倾城之恋》第26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5月第一版 《张爱玲经典散文集》百度文库 《自己的文章》 第74页
《张爱玲精品集》——《心经》第304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5月第一版 《谈女人》百度文库 第4页
《金锁记》百度文库 第49页
《留情》百度文库 第9页
《张爱玲经典散文集》百度文库 《私语》 第49页 ⑤⑥⑦⑧⑨⑩11
参考文献：
1、余斌著，《张爱玲传》，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一版
2、刘琅、桂苓著，《女性的张爱玲》，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5年6月第一版
3、许子东、梁绍铭著，《再读张爱玲》，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5月第一版
4、张爱玲著，《张看》，经济日报出版社
5、张爱玲著，《张爱玲精品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5月第一版
6、刘川鄂著，《张爱玲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3年10月
7、任茹文、王艳著，《张爱玲画传：美丽与苍凉》，团结出版社，2004年6月
8、张爱玲原著，王光东主编，《解读张爱玲经典》，花山文艺出版社，2004年1月
附录：
论文有关信息
论文题目：探析张爱玲小说的悲剧意识
指导教师：潘大春
作 者：李传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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