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的加班怎么破?很多公司不发任何加班费

■天河CBD写字楼里正在加班的白领。新快报记者祝贺/摄

■昨天晚上8点,珠江新城一栋写字楼灯火通明。新快报记者梁肇思/摄

加班导致猝死的新闻时不时会出现在媒体的头条。日前,一款打车软件还推出了一项所谓的“吸血加班楼”调查。在广州的CBD,不同行业的白领都有过类似的加班经历,不少人对于“过劳死”都心有余悸。然而在激烈的竞争、繁重而又紧迫的工作任务,以及认为“加班是正常的”的企业制度,加班也成了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

■策划:新快报记者 辛捷恺

■统筹:新快报记者 梁肇思

■采写:新快报记者 梁肇思 郑红 实习生张昕

走访

晚上的珠江新城写字楼灯火通明

周四晚上7点半,新快报记者来到珠江新城高德置地的春商场,因为商场连接着地铁口,即便已经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在商场通往地铁站的电梯上,依然密密麻麻地站着穿着正装的白领。

站在花城广场环视一周,可以看到高德置地夏、秋两栋写字楼以及广州银行、创兴银行、利通广场等多个写字楼仍然有至少10层的办公室透出黄色的灯光。

晚上10点钟左右,新快报记者继续在高德置地秋广场“扫楼”,发现在6楼、7楼、8楼、17楼的几个公司部分房间仍然亮着灯光,不时有员工下班后出来搭电梯。

数据

九成行业周工时超标

去年,北京师范大学发布了《2014中国劳动力市场报告》。报告指出,我国各行业劳动者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超时加班现象。研究发现,我国九成行业周工时超过40小时(每周法定标准工时),超过半数行业每周加班4小时以上。

据不完全统计,在众多加班的行业中,除了IT、广告、银行、建筑设计等行业外,通信、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和基层公务员等行业都是加班频率较高的几个。

从企业性质来分类,众多白领认为加班最正常的是外企。而在某大型通信国企上班的员工则表示,其实在国企跑业务、负责客户关系的员工加班也比外界想象中多。

值得注意的是,雇主比雇员的工作时间会更长。报告指出,70%的雇主都会加班,周工时超过47小时。报告也指出,由于过度劳动所导致的劳动者职业病和过劳死现象突出。

行业

广告、互联网公司成加班重灾区

“我们做互联网的,根本不加班,因为我们从来就不下班。”有网友曾这样调侃过。互联网公司和广告公司是加班现象最严重的行业。

新快报记者走访了多家互联网公司和广告公司,从员工的心声中,加班的内因不难被发现。总的来说,除了员工为积累经验,争取上司认同这些个人原因外,公司层面鼓励加班的原因主要有三个。

首先,在快速更新、迭代的互联网行业,普遍的公司文化是:快速做出好产品,以抢占市场份额,以及强调做到作品的极致。在这样的企业文化下,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你做了9小时的产品设计,不会比做4小时的好。但设计、创造是个不确定的过程,员工一般只能通过投入时间来弥补能力、经验不足带来的低效。

第二,广告公司、互联网公司多以项目的形式工作,“截止日期”让员工不得不加班。在广告公司,加班的原因多数是提供的方案被甲方否决后,要马上出另个修改版本,这样就占用了员工打卡以外的时间了。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两个行业的公司以产品、方案为主要产出,生产形式主要是团队协作,分工明确。一旦一个产品经理的方案出迟了,后面的交互设计师就可能赶不及设计进度,所以大家总是处在“为了别人赶啊赶的状态”,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交互设计总监NICK说。

例子

赶报告,一连加班5天到凌晨

陈先生是珠江新城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师。今年4月底,公司为了赶出审计报告,他和部分年轻的同事都被迫从早上11点左右工作到第二天凌晨。

“每天晚上就是核对数据、资料,然后拿给上司看,他看完后有问题我们又重新改。连续一个月没有哪天是不用加班的,最离谱的一次是连续加了5天班,每天的第二天凌晨5点才走。”陈先生说。

陈先生现在对加班猝死的新闻特别敏感。看到前段时间深圳一名IT业员工加班后猝死的新闻,他又想起了加班时心跳加快,太累导致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日子。

“太恐怖了,我现在真的很怕加班。”他说。

为报销,员工普遍加班到10点

五羊新城一家广告公司的制度略显奇葩。“我们加班的时间从晚上10点钟算,那就是如果你加班到9点59分,出去打车的车费还是算作自己的。”杨先生说。

杨先生表示,“这就倒逼我们那些工作到八九点的员工,勉强留到10点钟才走。”这样的话,一整晚的时间也就没了。

随时待命,不坐班也心力交瘁

缪小姐是一家外资公司的主管,平时隐性加班比较多,“办公室内电话、微信不断,开会、接待客户,只能处理事务性的工作,”她说,“需要深入思考的方案性工作只能等到回家之后处理。”

此外,由于缪小姐在市场部工作,需要随时关注网络上的好的传播案例,在微信群里和组员及时分享、讨论,进行思想碰撞,“虽然下班了,但还是花费很多时间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不过缪小姐是弹性工作制,不需要打卡,“有时候赶项目到晚上十一二点,第二天可以稍微晚些到,公司还是比较人性化。”

补贴

加班费:可望而不可即的福利

新快报记者走访期间,广告、互联网、金融等公司的员工表示,加班并没有收到任何加班费。

“最多就是补休、调休或者回家补个觉,但从来没有加班费这回事。”在中华广场一家广告公司上班的张先生说。

新快报记者查阅劳动法了解到,劳动法第四十四条规定:在工作时延长劳动时间的,应支付不低于劳动者工资的150%的工资报酬。

但是,不少加班的白领表示,由于广告公司等行业上班时间存在弹性,一般不需要打卡,所以没有明确规定哪段时间是工作时间。

“我们领导就说,淡季的时候,你们可以迟上班,旺季就补回来。”审计师陈先生说,“我们公司的行政加班是有钱的,因为上班时间固定,但我们却没有。”

虽然一些公司没有加班费一说,但他们会为员工提供相对人性化的福利。“我们加班没有加班费,但是会有加班车队,平时也鼓励大家做运动。”在珠江新城一家外企工作的小朱说。

说法

专家:长期加班会透支社会人力资源

长期从事人力资源开发与管理的中山大学经济管理学教授王晓晖说,国内加班风气严重的问题是在透支着社会人力资源,政府、公司和个人都应该反思改善。

“改革开放20年来,加班文化很盛行。”王晓晖说。他指出,加班盛行的原因,一是由于员工之间的竞争加大,部分员工会通过加班来应对职场竞争,二是公司盲目追求扩大化,要求利益最大化导致员工被迫跟着加班;三是政府没有在观念引导方面多做指引。

“加班严重的现象,还没引起加班者和公司老板的重视,我们这么做其实是透支着社会的人力资源,不利于社会长期发展。”他说。

他建议,政府相关部门应立法倡导。对于某些企业要增加人力来解决,如临时性的工作人员。让原有的适当有些休息,淡化追求短期效益、集中精力短期内获取更大利益的风气。这样的话引导人更多注意工作和休息。

借鉴

日本向加班开战

加班,是日本全球知名的“特产”之一。日本人甚至发明了“过劳死”一词。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日本人均工作时间为1735小时,稍低于美国的1788小时,远高于法国的1489小时和德国的1388小时。一些专家认为,日本人实际工作时间更长。

日本政府3月决定,今年夏天开始,向加班开战。按照日本政府制定的推荐方案,今年7月至8月,政府机构上午7点半至8点开始上班,比现在提前一至两小时;下午4点15分至5点15分下班,也提前一至两小时。

方案还包括,每天下午4点15分以后不安排会议,以保证能按时下班;每周三,办公室晚上8点前熄灯;完善工作计划,提高工作效率。

声音

员工:大佬不走,我们不敢走

在国内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工作的小林说,他最主要的加班原因就是上司坐着不走,小员工也不敢走。

小林的同事小J也表示,“在互联网公司加班有很多原因,有些是员工效率低,但有时是明明手头上工作完成了,你上司却还在工作,不好意思走。我不走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勤奋,而是真的不好意思走啊。”小J说,“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说下班了,老大又再给了点工作我,真想哭。”

员工:加班等于多学习?我不同意!

陈先生刚毕业也认为,加班可以多些锻炼学习的机会,所以他并不抗拒。“领导和很多一毕业的人都不太介意加班,我上司甚至会说加班等于多学习机会,我现在不同意了!”陈先生说,“没有一件事比自己的健康更重要。”

老板:自己都连续加班3天没睡

员工经常加班,老板们怎么看?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CEO陈小姐告诉新快报记者,她自己加班的时间不会比员工短,所以她也很难体恤员工,安排他们不加班。陈小姐说,她曾经为赶项目,一连3天没有合过眼。

“我有个90后员工,刚毕业做了两个月,说加班太多,想要自己的生活。”80后的陈小姐低下头沉思说,“我很奇怪,这个阶段不应该是事业拼杀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