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粉世家]中的女性爱情悲剧

论《金粉世家》中的女性爱情悲剧

周玉琳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 汉语言文学专业2011级本科4班，陕西 汉中 723001）

指导教师：费团结

［摘 要］《金粉世家》是张恨水言情小说的代表作之一。在这部长篇小说中，它着力塑造了各类女性形象，描述了她们的爱情悲剧。《金粉世家》中女性的爱情悲剧既与自身的性格、文化背景有关，更是男性主人公不负责任和始乱终弃的结果。当时男权社会的生活现实及女性低下的社会地位等也是造成女性爱情悲剧的重要原因。

［关键词］《金粉世家》；爱情悲剧；原因

“五四”运动以后，国内涌现了一大批的文学创作者，以言情小说而著名的张恨水便是其中的一位，他的作品通俗明畅，雅俗共赏，在社会上拥有大批的读者。张恨水一生创作了一百多部小说，是最畅销的多产作家，被誉为“民国第一流行小说作家”，老舍曾评价他是“国内唯一的妇孺皆知的老作家”。《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和《啼笑因缘》这些在当时风靡全国的小说皆是张恨水的代表作品。在他的小说中，写的最精彩的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完美爱情，而是那些爱情逝去、爱恋成空的悲剧女性。那些美丽的女子最终或为爱所恼、或为情所困、或被情所弃„„有情却不得其爱，有爱而不得其终，这就是张恨水笔下的女性爱情悲剧。

作为张恨水的代表作之一，《金粉世家》自1927年2月中旬连载于《世界日报》时，便引起了轰动，至1932年5月连载完成之时，这部作品已是声势宏大。《金粉世家》借“六朝金粉”的典故，以生动有趣的故事、朴实晓畅的语言、曲折起伏的情节描写了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上层贵族的衰败之路。小说以国务总理金铨的小儿子纨绔子弟金燕西和平民才女冷清秋恋爱、结婚、分离为主线，穿插了大大小小一百多个人物，多方面地揭示了上层社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思想风貌。书中不仅塑造了冷清秋、白秀珠这对与金燕西有情感纠缠的女性人物，还刻画了吴佩芳、程慧厂、王玉芬、丫鬟小怜等鲜明的女性形象。故事中的人物大都对爱情怀有美好的幻想，金燕西对冷清秋一见钟情，设法与冷清秋相爱，最终以劳燕分飞结尾；白秀珠与金燕西青梅竹马，奈何金燕西遇到了红玫瑰，冷落她为墙上的蚊子血，她因爱生恨，破坏了金冷婚姻，与金燕西老死不相往来。

《金粉世家》中女性的爱情，在开始的时候都是美好如画，结束的时候却决绝如练，有善始然难得善终，酿成了一出出爱情悲剧。在张恨水的笔下，这些不被上天眷顾的女性，爱情上的悲剧人物，即使她们有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恋爱模式以及不同的恋爱对象，但是却有着极其相同的悲剧命运与结局［1］。

一、冷清秋──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冷清秋，人如其名，用张恨水的原话是“淡雅若仙”，清丽隽秀，知书达理。她具有中国传统女性恪守本分的品德，也有强烈的女性意识，是个半新半旧学识卓越的知识女性。她在情窦初开的年岁遇见金燕西，不可避免地走进了一场镜花水月般的爱情，最终以悲剧结局。冷清秋与金燕西的爱情之所以成为悲剧，与冷清秋自身性格、文化背景有关［2］35，但主要原因，是金燕西作为豪门子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本质，给这场爱情带来毁灭的打击。

冷清秋自小就熟读诗书，可以自己作诗写赋，人又极其聪颖智慧，四小姐金道之和六小姐金

润之甫一见面就对她疼爱异常。冷清秋性格清高孤傲，崇尚自由，她的自尊不容许她成为男子的玩偶，丧失人格。然而她身上还带有旧式女性的虚荣心，“具有一般市民女性的所有弱点，具有强烈的虚荣心，而正是这种虚荣心把她们一步步引导到人生的悲境”［3］。金燕西强大的物质刺激，金家显赫的地位使她做起了嫁入豪门的美梦，在没有明白爱情为何物，不了解金燕西为人的时候，仅依靠幻想便草草嫁人，使自己踏进了牢笼一般的金家大宅［4］。常言道，“诗如其人”，这大抵是不错的。金铨在见到冷清秋的诗稿时便这样评价：“这孩子有才调，可惜没有创造力。若是拜我作先生，我可以纠正她的坏处，成全她作一个女诗人„„字写得实在好，写这种钞本小楷，恰如其分。我想这个孩子，一定长得很清秀„„这孩子的人品，我看她的相片和诗，都信得过，就是福薄一点。”［5］466一语成谶，婚后一年，冷清秋的爱情就在灿烂中逝去。她的爱情悲剧是性格悲剧。冷清秋的几个嫂子在面对丈夫的不忠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顾着充实自己的小金库，她却不同，委曲求全不成，就坚决地离开，她倔强的性格不容许自己再受金燕西的侮辱。

冷金爱情悲剧的原因还与各自的文化背景有很大的关系。冷清秋与金燕西因文化背景所导致的思想观念的矛盾在恋爱期间已表现出来，只是由于感情处于蜜月期而没有发展为主要冲突。结婚后矛盾快速的恶化并很快浮出水面，一方面是金府以王玉芬为首的少奶奶们和丫鬟的为难与离间；另一方面则是金燕西人格的彻底堕落和冷清秋女性意识的觉醒。冷清秋是一个半新半旧的知识女性，她身上觉醒的女性意识使她与多妻制度在绝望中进行清醒的抗争。从恪守妻子的天职到冷眼相对，冷清秋的这一心态变化过程也正是冷金二人爱情的发展历程，所反映的正是他们婚姻的悲剧性决裂。

小说的第九十回写到冷清秋的心理活动：“想起去年这时，二人正度着甜蜜的爱情生活。自己一片痴心，以为有了这样一个丈夫，便是终生有所寄托，什么都在所不计。到了现在，不但是什么说不上什么寄托，简直自己害了自己了。在家里度着穷苦的生活，虽然有时为了钱发愁，但是精神上很自然的，不用得提防哪一个，也不用得敷衍哪一个，更不会有人在背后说一句闲话。现在连说一句话走一步路，都得自己考量考量，有得罪人的地方没有？这样的富贵日子，也如同穿了浑身的锦绣，带着一面重枷，实在是得不偿失。”［5］915 她在各种危机下表现出的坦然接受，正是她自身女性意识觉醒的标志。“清秋由这里一想，自己是个文学有功底，常识又很丰富的女子，受着物质与虚荣的引诱，就把持不定地嫁了燕西„„凭我这点能耐，很可以自立，为什么要受人家这种藐视？人家不高兴，看你是讨厌虫，高兴呢，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无论感情好不好，一个女子做了纨绔子弟的妻妾，便是人格丧尽。她一层想着逼近一层，不觉热血沸腾起来。心里好像在大声疾呼地告诉她，离婚，离婚！”［5］917

从上述心理描写可见，冷清秋于绝望中的觉醒是深受现实生活的折磨从而被迫醒悟。她自尊自立自强的人格理念，使她无法再忍受自己人格丧尽，成为男人的玩物。基于不做玩偶的婚姻理念以及向绝望抗争的生存理念，她作出正确抉择：毅然抛却寄生生活，一心离开囚禁自己灵魂的金色牢笼。在得不到同意之后，她封楼自闭，表达自己要与金燕西脱离关系的决心。正是这一举动彻底激化了冷金岌岌可危的婚姻关系，以至恶化为不可挽回的破裂。无名的一场火灾，给了冷清秋一个绝佳的机会，她携子逃离金家，成全了自己自食其力的愿望。书中在第一百回写到：“不但是没有回声，而且头也不曾转过来看一看”［5］1007，从这段描写可以看出，冷清秋逃离金家远离金燕西的决心，不曾回头也表明了冷金之间的爱情已彻底逝去。冷清秋的离开，摆脱了依附与屈辱的日子，思想的成熟、视野的开阔、意志的坚定，使她成为了人格独立自尊的女性。

冷金爱情悲剧的结局，其实更是金燕西的纨绔子弟的作派造成的。婚后不久，他就开始对冷清秋不满意，稍不如意便冷言相对。他之所以爱上冷清秋，是因为冷清秋的玉雪聪明，与他常见的倚红偎翠不同，让金燕西魂牵梦绕，欲罢不能，舍重金使冷清秋与他相爱，并且在西山的小旅馆诱惑冷清秋与他发生关系。因为冷清秋怀孕，金燕西匆匆与她结婚，而当那个如栀子花般清新淡雅的女孩子真正变为妻子以后，他便不再珍惜，花大把的金钱捧戏子，交女朋友，奢侈程度远在往日之上，且与他的旧情人白秀珠公然出双入对。冷金的爱情原本就没有很牢固的基础，当红玫瑰变成墙上的蚊子血，金燕西对于生活态度的极端不负责任成为压垮爱情的最后一棵稻草。在张恨水的笔下，金燕西自私自利，对家庭、对妻儿毫无同情心与责任感，不知廉耻，只知吃喝玩

乐，活脱脱就是社会的寄生虫。这也是当时社会大背景下富家子弟的整体面貌，靠着祖辈的荣耀自诩清高，视女人为玩物。

二、白秀珠──热情热心换来冷淡冷漠

与冷清秋不同，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白秀珠，是出身于富贵之家的时尚小姐，独有一番艳丽之美。她进入西式学校学习，学习西方语言，学习西方人的时髦打扮，接受西方开放思想。无论是生活中、社交中还是思想上，都能明显的看出她的“新”。在冷清秋之前，她是金燕西最亲密的女朋友，在亲戚好友眼中，都把他们作为未婚夫妻一般对待。当爱情失败，金燕西与冷清秋成婚时，她因爱生恨，起先记恨金燕西，后来转为从冷清秋手中夺回金燕西来证明自己的手段。她的爱情悲剧与她的文化背景、性格以及金燕西的始乱终弃有很大的关系。

白秀珠出生于富贵的军阀之家，与哥哥嫂嫂同住，但他们并不干涉她的行动自由。白秀珠上的是贵族学校，学习了西方的时髦风气，这从她甫一出场的服饰便看得出。书中第六回写到：“只见秀珠穿了一套淡绿色的西服，剪发梳成了月牙式，脖子和两双胳膊，全露在外面。背对着这面，正坐在钢琴边下。”［5］61 她和当时的新式女性一样，兴趣爱好西化，极爱参加舞会。书中第八回在描写白秀珠参加金家舞会时写到：“今天白秀珠也来了，穿着一件银杏色闪光印花缎的长衫，挖着鸡心领，露出胸脯前面一块水红色薄绸的衬衫。衬衫上面，又露出一串珠圈，真是当得艳丽二字。”［5］75她性格豪放果敢，不像当时旧式女性的保守，她穿着打扮鲜艳耀眼，和冷清秋的清淡素雅的美丽不同，“艳丽”是张恨水对白秀珠这个美丽的新式女性的评价。白秀珠性格娇蛮任性，敢爱敢恨，敢作敢为。她追求金燕西时使用手段欲擒故纵，使得金燕西离她越来越远，得不偿失。在被金燕西抛弃后由爱生恨，先是记恨金燕西，后转为计划从冷清秋手中夺回金燕西来证明自己的手段。从她的衣着、性格、思想等方面来看，这些完全符合她官家大小姐新式女子的社会地位。然而金燕西最初抛弃白秀珠求娶冷清秋正是因为她的娇蛮的大小姐性格。

白秀珠爱情悲剧的主因也是源自金燕西，是金燕西的背叛使白秀珠从天真娇俏、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变成了咄咄逼人，心计颇深的复仇女。在认识冷清秋之前，白秀珠作为金燕西最亲密的女朋友，快要谈婚论嫁，但是在冷清秋出现之后，金燕西转身去爱更温柔体贴的冷清秋，无情的抛弃了她。小说中金燕西曾说，“若说交女朋友，自然是交际场中新式的女子好。但是要结为百年的伴侣，主持家事，又是朴实点的好”［5］30。金燕西爱白秀珠时处处迁就她，不爱时她使小性子只让金燕西离她越来越远。倔强好胜的她宣布，“人家既在我手上夺了去，我一定要现现本领，还要在人家手上夺回来”［5］858，她苦心积虑改变自己迎合金燕西，使金燕西对她重燃好感。金燕西对冷清秋越来越冷漠，白秀珠便利用哥哥的关系哄骗金燕西和她一起远赴德国。白秀珠对金燕西的复仇，正是对男权社会里男性可以任意玩弄女性的有力反击──女性不再是被抛弃而暗暗哭泣的玩偶，她可以采取手段报复。其实金燕西何尝不是利用她的关系来达到自己逃避现实，出国远走的目的，当她迟迟没有定下出国日期的时候，金燕西再一次与她彻底决裂。如果说冷清秋曾经得到过金燕西的爱情，那么白秀珠连一刻也未曾得到，她有的只是被无情的利用、背叛和完全的绝望。

三、其他女性的爱情悲剧

在《金粉世家》这部作品中，作者还描写了其他一系列的女性爱情，大都以悲剧结局。大少爷金凤举与吴佩芳原是自由恋爱，金凤举却因为小怜的离开去逛风月场所，继而迷上妓女晚香并娶她做妾，成立小公馆，吴佩芳闹着要打掉孩子和他离婚，而晚香的携款逃走加上吴佩芳的委曲求全才使得小家庭得以存在；二少爷金鹤荪在外忙着诗酒风流，回家还要应付嚷着所谓“女性独立”的程慧厂，大吵小吵不断，经常在金燕西的房间里躲清闲；三少爷金鹏振更是毫无爱心，捧坤角、玩戏子，就连妻子王玉芬遇到炒股失败让他去打探消息时也用妻子的钱带着戏子吃喝玩乐，恬不知耻；小怜本是吴佩芳的陪嫁丫鬟，阴差阳错遇上了富家少爷柳春江，与他私奔日本，两年多后虽成婚回来，但是她是以出逃丫鬟的身份嫁到柳府，被人议论纷纷，不得不寸步小心，万般无奈［2］36。作品还对两位姨太太进行了描写，一个是金铨的姨太太翠姨，一个是金凤举的姨太太

晚香，两人最终都是以卷钱逃跑逃离金家这个牢笼，这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寄生虫们对金钱的渴望，以及人性的丑陋与肮脏。

戏子也是书中笔墨较多的女性人物形象，如黄四如、花玉仙、白莲花、白玉花等。金家的三个少爷以及他们的酒肉朋友日日与这些戏子寻欢作乐，她们毫无女性的尊严。一方面，为生计所迫，她们不得不卖艺卖唱，被军阀和纨绔子弟视为玩物，另一方面，她们爱慕虚荣，讲究体面，难以抗拒名利的诱惑，缺乏反抗的勇气，沉迷于安逸的生活不能自醒［6］。书中的这些女性也曾都是如花美眷，奈何所托非良人，反而累使自己也在金钱中沉沦，酿成了一出出爱情悲剧。

四、结语

在小说《金粉世家》中，张恨水用自己那支精彩绝伦的笔，揭露了北洋军阀政府的黑暗统治和他们骄淫奢华、整日歌舞升平的糜烂现实，以及这种社会现实对女性的打击和摧残。作品中的女性爱情悲剧既与她们自身有关，也是社会现实对女性不公平对待的结果。冷清秋、白秀珠等女性并不是顺从的传统女性，而是开始要求人格独立、强烈自尊并开始反抗的新式女性，她们不允许自己成为男人的玩偶和附属，在爱情已消失殆尽时，或毫不留恋地离开，或转为报复以抗议不公。尽管她们的爱情失败了，但其自我意识的觉醒与自我救赎的精神为广大女性追求独立与自尊，建构两性和谐社会起到了推动和警醒作用［7］。张恨水作为一个卓越的通俗文学大家他以通俗的语言、生动的笔触、悲悯的情怀描绘了这个豪门大族里的各式女性，为她们的爱情悲剧唱出了一曲哀婉感伤的挽歌，也在一定程度传达了他对女性的同情、爱护和对纨绔子弟的批判，具有强烈的时代意义。

［参考文献］

［1］王静．金庸武侠小说爱情悲剧比较研究——以程灵素和李莫愁为例[J]．大众文艺，2011（3）：76． ［2］蔡译萱．浅论张恨水及他的《金粉世家》[J]．文学教育(上) ，2013（5）．

［3］潘荣妹．张恨水言情名作中女性命运探析——以《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为例[J]．北方文学(下半月) ，2011（4）：32．

［4］刘天骄．多情燕西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结——论《金粉世家》的爱情悲剧[J]．名作欣赏，2014（3）：54．

［5］张恨水．金粉世家[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2013．

［6］箫笛．论张恨水小说创作的文化价值取向[J]．学术界，1995（2）：64．

［7］马藜，王美丽．妥协与反叛——《金粉世家》中女性命运与女性现代意识的分析[J]．湖南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2）：60．

The Love Tragedies of Female Roles in The Diamond Dust Aristocratic Family

Zhou Yu-lin

(Grade 2011, Class 4, Major Chinese, School of Liberal Arts, Sha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zhong 723001, Shaanxi, China)

Tutor: Fei Tuan-jie

Abstract : The Diamond Dust Aristocratic Family is one of the masterpieces of Zhang Hen-shui. In this full-length novel, he shaped many kinds of female images and described their love tragedies. When it comes to the reason of love tradgedies ,I think it should be concerned with the characters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of these female roles, and the irresponsible male-dominated society and social status of women also lead to the love tragedies.

Key Words: The Diamond Dust Aristocratic Family；love tragedies；rea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