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的伦理辩护_功利主义视角_陈雯
Z h e X u e Y a n J i u ☆哲学研究☆
安乐死的伦理辩护———功利主义视角
陈
雯
(南京邮电大学,南京210046)
摘要:
功利主义是一种规范伦理,其首要特征是将行为的后果能否有助于所有当事人功利总量的最大化视为其是否合乎道德的标准。安乐死是近年来备受关注和争议的论题,功利主义为其提供了伦理辩护。从功利主义视角出发,安乐死是合
乎伦理原则的,对病人、家属、医护人员、社会,都有益于促进他们的利益和幸福。
关键词:
安乐死;功利主义;伦理辩护中图分类号:B 82-052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2
)03-0003-03一、功利主义与安乐死概说
方法使病人在无痛苦状态下度过死亡阶段而终结生命的功利主义是一种规范伦理,其实质在于将行为的后果全过程。”
或遵循行为规则的后果能否有助于所有当事人功利(快安乐死(Euthanasia )一词源出于古希腊语,据记载是指乐、安康、利益、效用、偏好与幸福) 总量的最大化视为其是称在古希腊、古罗马有允许病人或残废人“自由辞世”的所否合乎道德的标准,即“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一个行谓
“好死”之道,而后淹没在基督教文化日渐盛行的中世为的正当性取决于它是否能带来相比较而言的最大幸福纪。16世纪英国的早期空想社会主义学者莫尔在《乌托邦》或快乐(后果)。如果行为所能带来的快乐超过痛苦,则这中则提出,按照人口质量把人们分成不同的组织类型,将个行为具有善的价值[1]3。人类自然的趋乐避苦的本性构成老弱病残的人群实施有组织的安乐死。到了17世纪,英国了其价值诉求的人类学基础,也构成了其无可回溯的经验伟大的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认为,长寿是生物医学崇高性的出发点,故功利主义也被归类于伦理学的自然主义。的目的,安乐死也是医学技术的必要领域,并在《新大西功利主义致力于人类的利益与需求,目标是普遍福利的极洋》中提出这样的想法:“医生的职责是不但要治愈病人,致,体现的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思路。功利主义面临众多而且还要减轻他的痛苦和悲伤。这样做,不但会有利于他道德推论难题,如“是”与“应该”的推论、个人幸福与公共健康的恢复,而且也可能当他需要时使他安逸地死去。”科幸福的难题、幸福的计量问题等。而在备受争议的安乐死罗纳罗(L ·Cornaro )在历史上第一个主张被动安乐死,或称问题上,功利主义是为其提供伦理辩护的良方。
为
“任其死亡”。在以上种种想法和假设中诞生的安乐死思对于功利主义而言,生存的价值在于快乐的感受。“并想和行为虽然带有实用主义的色彩,但却已经形成了现代非生命,而是体验才具有内在价值,故生命的价值从根本意义的“安乐死”的雏形。19世纪后期在欧洲特别是英伦三上讲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使个体的生存成为可能的体验岛及荷兰等国家兴起轰轰烈烈的“安乐死”运动。二战期间的质量(生存质量) ,另一是对生命保护作出可能的限制所纳粹德国对犹太民族以安乐死名义实施的种族清洗给一引发的个体与社会的消极后果,如焦虑、错乱和丧失人度升温的安乐死运动致命一击并使之蒙羞。20世纪60年性”。当一位极度痛苦且没有任何康复希望的人提出安乐代安乐死重新进入公众的视野,很大程度上应当归功于媒死要求时,拒绝之则对于任何人都不会带来益处,是所有体对一些典型案例的报道激发了公众关注的兴趣[3]20。我国的人的痛苦的强化[2]43。
对安乐死的讨论较晚并围绕几个核心事件,历经几次高《伦理百科辞典》对安乐死的解释:“一般指患不治之潮:1986年陕西“汉中王明成事件”,1990年学术讨论与公症的病人在危重濒死状态时, 由于精神和躯体的极度痛苦,众对安乐死态度社会调查,2001年荷兰通过安乐死合法化在病人或家属的要求下, 经医生的鉴定认可,用人为的医学
法案,2003年王明成与
“安乐死”等等。收稿日期:2011-11-16
作者简介:陈雯(1982-),女,江苏南京人,讲师,博士,从事伦理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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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ory Research
学★★理★★论
二、功利主义对安乐死之伦理辩护
当生命个体的生存质量已经非常之低劣,选择提前结束生命是符合道德要求的。安乐死并不违背现代伦理道德和人道主义原则,安乐死有其自身的道德基础,具有社会伦理上的合理性。从功利主义视角出发,安乐死是合乎伦家属,还是医护人员、社会,理(功利)原则的,不论对病人、都有助于促进他们的利益和幸福。
1. 病人的角度
随着现代医学水平的不断进步,人类的寿命得到了延长。同时,人的濒死期也相对得到了延长,这就使得现代人尤其是患绝症的病人比古代人遭受了更多的病痛和治疗的折磨,对这样的病人来说,“更长的寿命的礼物很可能是无价值的,如果最终它不得不付出疼痛,无能力或丧失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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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死由此变得意义深重起来。按照古典功利严的话”
治疗风险,提高其生命的质量,凡是有助于实现这一目标的行为就是善的和道德的[6]35。
接受安乐死的人们,比任何人都更加能够直面死亡。在接受安乐死的那一瞬间,他们生存的目的除了减轻直至消解对死亡的恐惧外,生命的价值也由此而生,就是死亡的最后的尊严,无需在极度痛苦中苟延残喘,而是可以尊严地与世长辞。这正是安乐死给生命所带来的最大尊重,这种对生命尊严的维护体现了生命权利的本质。
从人权的发展史来看, 对生命的尊重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是生命重要标志,是人道主义的重要内容。生命的唯一性,权神圣不可侵犯,人有权维护自己的生命,而在生命意义尽失的情况下, 人也有自由选择安乐死的权力。这是人的生命权的构成部分, 也是人的自由权利的表现。安乐死使人有尊严地经历死亡,更体现了一种死亡的自由,一种对自己身体和生命的控制的权利,一种决定自己生命最后道路的权利。正如密尔在其名著《论自由》一书中所说:“对于他自己的身和心,个人乃是最高的主权者。”他指出,尊重个人的自主,首先在于不伤害个人利益,不剥夺个人寻求利益的活动权。其次,让个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地活动和表达观点,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出潜在的能力,获得最大的利益[7]271。
安乐死是一种个人利益的体现,它能使病人摆脱肉体和精神上痛苦的折磨,维护个人的尊严和人权,是人对生命价值的正确认识。
2. 病人家属的角度
安乐死行为并不是单一的个人行为,它同样涉及家庭“在任何情况与社会等方方面面的关系。正如马克思所说:
‘从自己出发的’,但由于从他们彼此不需要发下,个人总是生任何联系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不是唯一的,由于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以及他们求得满足的方式,把他们联系起来(两性关系、交换、分工),所以他们必然要发生相互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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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虽然安乐死是从减轻患者自身痛苦出发,实质上
主义的立场,所谓善意味着行为带来的快乐超过痛苦。笑幸福感,也与人的健容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的快乐感、
康相联系。由于疾病的折磨,健康的丧失,我们看见的是病羸弱的身体、痛苦绝望的双眼、有损尊严的人憔悴的面容、
行为,病人不再有往日的笑容与风采、骄傲与尊严。安乐死可以让病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减少身体和心灵的痛苦,保留一些往日的风采与尊严, 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这正是安乐死追求的价值目标:敬重生命, 维护生命尊严。
安乐死的目的并不是催促人放弃生命,而是优化死亡,使人避免死亡的痛苦和折磨,维护死亡的尊严,也就体现了对生命的尊重。每个人都希望有高质量、有价值的生命,而安乐死恰恰体现了生命质量和生命价值。对生命的尊重除了优生还有优死,安然地接受死亡也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庄子在他的妻子去世的时候“鼓盆而歌”,并非是“死”并非对他妻子的不尊重,而是他参悟了生死,认识到结束,而是像四季更替一般自然,“死”是人与物向大道本体之回归[5]17。“生”中孕育着“死”,而“死”又带来“新生”,这“生死互渗”。就是
人作为社会性动物的本质属性而言,人生的意义不只是“活着”。从更宽泛的意义来看,人的特质使“尊严”成为人的最高需求。尊严是人在与他人的关系中树立主体意识、确立人格理想的意识和表现,是对动物式盲目生活的超越。换言之,尊严就是富有理性的人们独立地选择自己的生活,同时,通过追求自由、创造价值,使其选择得到他人的认可和尊重的心理状态和理想后果。主张安乐死的学者和当事人认为,当疾病医治无望, 生命极度痛苦,人的尊严因疾病折磨而不复存在:退化为动物式的盲目生活状态的时候,人已经丧失了应具有的意义和尊严。按照生命质量论的功利主义标准,生命科学技术应用的目的应是给患者提供最大限度的愉悦并最大限度地减少病人的痛苦和
也与其他家庭成员和社会成员发生了密切的关系。
中国是一个拥有古老文明的国度,忠孝礼义是历代相传的道德准则。在亲人身患重病的情况下,亲属会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在患者的亲人守亲情、尽义务、尽孝悌的同时,经济问题也必然要考虑在其中。医治一个晚期重症患者需要巨额费用,为了治病,家里常常负债累累,甚至倾家荡产。患者亲属由于长期陪护,协助医生医治患者,精神、体力和经济上都不得不长期承担着巨大的消耗,并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郑晓江教授认为,人的生命有实体性生命和关系性生而关系性生命之分。实体性生命即人的自然性生理生命;
命即人的“人文生命”,包括亲缘性血缘生命、人际性社会在安乐死的理论讨论和实际施行生命和超越性精神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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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遇到的棘手问题,就是理性与情感的矛盾,及中国传统贵,莫过于生。”相传数千年的颐养天年、乐知天命、寿终正“孝”的观念。由于病人所患疾病已经无药可医,死亡的来寝之说仍为人们颂扬。要求人们热爱生命,珍惜生命,尽可临在近期内是必然的,还要病人忍受巨大的痛苦和经济负能延长生命。
从《十问》中尧与舜的对话体现出的“生最贵”担,从功利主义的角度视之,作出安乐死的选择是对患者的思想,到秦始皇多次下令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从孙思和其亲属都有现实意义的。安乐死的施行是能够使患者本邈“人命至重,有贵千斤”的医德体现,到“救人一命,胜造人和其活着的亲属们得以安慰的有效途径,可避免患者家七级浮屠”
的佛教箴言,无不体现传统生死观的“重生”思庭走进困境、家属身心不堪重负,是对人生命的亲缘性、社想。对生命的重视和对鬼神的迷信使得人们对长生不老的会性的充分考虑。
追求愈演愈烈,而避讳言“死”。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伦3. 医护人员角度
理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类对死亡的观念也不断地发治病救人、
救死扶伤、医者父母心一直以来是医者的展演变。从最初畏惧死亡发展到消极平静地接受死亡,再职业道德准则。从传统医护伦理角度看,放弃救治或者是到积极主动地规范死亡。人们对死亡这一自然法则的心理加速病患死亡的安乐死行为,无论出于怎样的善良动机,轨迹,反映了对生命价值理解的升华。伴随着人们对死亡从过程和结果来看都是背离了医学人道主义的行为。但这认知的提升“, 安乐死”应运而生并逐渐被人们接受。样的主张未免有些狭隘。
“安乐死”不仅是对传统生死观的超越,是对生命价值随着时代的进步,现代医疗工作者的角色规范注入了观的重新诠释,是对医护人员传统职业伦理的超越,而且新的内涵:医生的职责不仅仅在于救死扶伤,挽救患者的是更高层次的人性关怀。实行
“安乐死”的首要难题在于,生命,还在于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来减轻或免除患者所遭当病人的脉搏尚在跳动之时,采取人为的手段结束其生受的痛苦。正如弗兰西斯
·培根所说:“医生的职责是不但要命,有违传统的道德人伦,是人们感情上无法接受的残忍治愈病人,而且还要减轻他的痛苦和悲伤。这样做,不但会行为。然而,当一个病人已无望治愈,并且遭受着肉体和精有利于他健康的恢复,而且也可能当他需要时使他安逸地神上的极端痛苦时,勉强延长的就不是生命的美好,而是死去。”安乐死的实施不是以治病为中心,是以满足患者及“生不如死”的痛苦煎熬。既然与死神的抗争已毫无意义,其亲属在生理、心理、精神等方面合情合理的需求为中心;既然生命的美好已无法珍惜,与其在病魔面前遭受屈辱,不是以战胜死亡为目的,而是用医学的方法使患者在无痛让精神和肉体经历惨不忍睹的磨难,不如遵从死神的召苦状态下度过死亡阶段,是死亡时由痛苦向安乐的转化,是唤,主动结束生命,以换得人格上的尊严和面对死亡的凛解决死亡的质量问题。
所以,安乐死的本质是驾驭消除和缓然。从这个角度讲,
“安乐死”其实是对于人性更深层次的解痛苦的机制和规律,对人的死亡过程进行科学调节,使死注解,是对人权更高层次的尊重。功利主义为“安乐死”进者死得安乐,是优死。将心比心,站在病人和家属的角度,帮行伦理辩护提供了一个视角。
助病人消除病痛、安乐离世,也体现了医者之善。
4. 社会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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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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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人为贵,人之所(责任编辑/范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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