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与狮子--从[老人与海]看海明威的小说创作风格

第17卷 第5期 2007年9月

长 春 大 学 学 报

JOURNALOFCHANGCHUNUNIVERSITY

Vo.l17 No.5Sep.2007

文章编号:1009-3907(2007)05-0053-04

冰山与狮子

)))从5老人与海6看海明威的小说创作风格

赵春辉

(长春大学公共外语教研部,吉林长春 130022)

摘 要:海明威的作品都具有丰富的/潜台词0,产生/意在言外0、/余音不散0的艺术效果。5老人与海6是海明威一生思想和艺术探索的总结,他的/冰山0原则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作者充分调动了/潜台词0的作用,赋予这一/纯自然0的题材以象征意义,使作品的主题思想远远超出题材本身的内涵。

关键词:海明威;5老人与海6;/冰山0原则;狮子中图分类号:I7121074 文献标识码:A 海明威是20世纪美国伟大的小说家,早期曾以/迷惘的一代0的代表著称,后以其与众不同的创作原则和艺术风格著称于世。其所有作品文体简洁、风格独特,享誉欧美。

绘的人和事的态度,甚至对人物的行为、动机及其心理状态也很少进行解释和说明,只是/客观地0描绘人物在某种感情支配下本能的,乃至下意识的活动,造成一种具有实感的画面,使读者从这种经验中体验隐藏着的思想感情以及作品的主题。但这种/客观0描写决不是客观主义的,只不过是作者含而不露,把自己的爱憎好恶和喜怒哀乐凝结在行文自然的叙述中罢了。海明威作品中的艺术形象作为/冰山0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0在表面上不动声色,而水下的/八分之七0则隐藏着作者的感情。因此,含蓄是海明威艺术风格的突出特点。他的作品都具有丰富的/潜台词0,产生/意在言外0、/余音不散0的艺术效果。

1 海明威的/冰山0论创作原则

海明威是一位独具特色的艺术家,以其与众不同的创作原则和艺术风格著称于世。他曾于1932年,在他的纪实性作品5午后之死6(DeathintheA-f

ternoon)中,提出著名的/冰山原则0。

他说:/冰山运动之雄伟壮观,是因为他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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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分之一在水面上。0露出水面的只有八分之一,而隐藏在水下的则是八分之七。也就是说,作家在浩瀚的生活海洋里选取、提炼富有特征的事件和细节,把自己主观的态度和感情隐蔽起来,以简洁凝炼的笔法,客观而精确地勾画出一幅幅生活画面。这些用文字直接描绘出来的生活画面,是作品看得见的/八分之一0,像显露在水面上轮廓清晰、晶莹剔透的冰山一样,鲜明突出,生动逼真,给读者造成一种意境,唤起他们的想象力去开发隐藏在水面下的/八分之七0,使他们在强烈的感受中对现实生活做出自己的结论。因此,海明威的小说往往不以情节发展的逻辑提示主题,不直接披露作者对所描

收稿日期:2007-07-05

2 海明威代表作5老人与海6

5老人与海6(TheOldManAndSea)是海明威创作于1952年的一部中篇小说,也是作者生前发表的最后一部小说。小说的主人公、一位老渔夫在海上捕鱼,经过了84天还没有捕到一条鱼,大家都说他运气不好,不吉利。第85天他决定去渔夫们从未去过的深海打鱼,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勇气。在海上,老人发现了一条大得从未见过的马林鱼,他克服了重重困难,经过艰难的搏斗,终于在第三

作者简介:赵春辉(1971-),女,吉林省长春市人,长春大学公共外语教研部讲师,文学硕士,现主要从事英语教学与文学

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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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晨,把鱼叉刺进了马林鱼的心脏。在返回的途中,老人遇到了鲨鱼的五次袭击,他用鱼叉、船桨和刀子勇敢反击。当他驾驶小船回到港口时,马林鱼只剩下一副巨大的白骨架。

5老人与海6的内容很简单,海明威选用了简单的词汇、简单的句型结构和简单的句间逻辑关系,显示出一种朴素的尊严。/一个人可以被消灭,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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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打不败他。0初读起来十分简单明了,但是细究下去,会发现简单的故事具有难以穷尽的内涵,具有极其独特的表现手法。它一经问世,便在国际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在当时的文学界掀起了一阵/海明威热0。它再次向人们证实了海明威作为20世纪美国杰出小说家的不可动摇的地位和卓越的成绩。这篇小说相继获得了1953年美国普利策奖和1954年诺贝尔文学奖。

的唯有小男孩曼诺林。周围现实的社会生活在桑提亚哥那里没有得到任何反响。他读报所要了解的、在海上捕鱼时念念不忘的,唯有城里进行垒球比赛的情况。

海明威的/冰山0原则首先要求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0/坚实牢固0,亦即画面鲜明突出,生动逼真,富有实感。/作家写得真实,读者才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略掉的东西,犹如他说出了一般0。5老人与海6尽管是一部具有寓言性质的作品,但其题材也是有现实依据的。1930年,海明威在一篇报道中提到一个在加勒比海捕鱼的古巴老渔民,说他钓到一条大鱼,他的船被这条大鱼给拖出60海里。两天后,别的渔民发现了他。这时他钓到的那条大鱼已被鲨鱼给吃去将近一半,而且还有一大群鲨鱼继续围着他的船游来游去。这件事构成了5老人与海6情节的现实基础。海明威谈到这部小说的写作情况时说:/我想要读者对所读的东西好象是亲身经历的一样,使他产生这样的印象,仿佛这是真正发生过的。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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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冰山0论在5老人与海6中的集中

体现

5老人与海6标志着海明威一生思想和艺术探索的总结,他的/冰山0原则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作者充分调动了/潜台词0的作用,赋予这一/纯自然0的题材以象征意义,使作品的主题思想远远超出题材本身的内涵。

5老人与海6集中描写了主人公在海上三天三夜的活动,完全摒弃了社会生活的描写。海明威曾公开表示,这部小说/本来可以写成一部上千页的巨著,可以把整个渔村里的每个人物,即男女老幼都写进去,包括他们如何出生、谋生、学校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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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婚姻及其风土人情等等所有的方方面面0。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主次分明,该写则写,该省则省。根据/冰山原则0理论,作品中一切蔓枝杂叶、修饰词语被删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是精髓,或/冰山的顶尖0,他虽只选择了其中最平凡的部分,却刻画了最不平凡的动人画卷。主人公桑提亚哥是个完全脱离社会而孤立存在的渔夫,他来历不明,身世不清。关于他的过去,作者仅交代了两点:一是他年轻时曾经跟一个力大无比的黑人进行过抵手(即掰腕子)比赛;二是他小的时候曾去过非洲,在那里的海滩上见到过狮子。这两件事跟社会生活毫无关系。在小说情节进行的时间里,桑提亚哥完全与世隔绝。作为一个渔夫,他同别的渔夫、鱼商、鱼类加工厂等没有任何交往。他与之打交道的唯有茫茫的大海、各种鱼类以及他的渔船和渔,因此作品中不仅整个情节发展真实

可信,而且主人公划船出海、钓鱼过程中的种种活动、归途还遭遇鲨鱼等情景、细节的描写,也都生动逼真,甚至像新闻报道一般准确。

与/冰山0原则相适应,海明威的文体则是简洁精练的,向有/电报式0风格之称。他的这一特点在5老人与海6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这部作品内容异常丰富,但总共只有五六十页的篇幅。这种叙述的简洁精练不仅表现出作家遣词炼句的文字功夫,而且首先反映出他的提炼和概括生活的能力。5老人与海6假若由别的作家来写,恐怕要扩展到1000页以上。譬如渔村的居民及其生活的情况、桑提亚哥的身世经历、他的社会交往和家庭情况等等,可是海明威却恰恰没有写这些,把它们全都/抛到水下0,留给读者自己去想象。/抛到水下0的东西,虽然没有写出来,但却构成/冰山0水上部分的基础,/给人们见到的水上部分以力量0,因为/你知道的越多,-水下.的东西越多,你的冰山就越强有力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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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在谈到5老人与海6的写作情况时

说:/我幸运的是认识一个非常好的老头和一个非常好的男孩,,我透彻地了解这方面的事情。有一次我在这个地区看到了50条鲸鱼,还有一次我用鱼叉刺到一条60多英尺长的鲸鱼,但把它放掉了。这些我都没有写进小说里去。然而我知道有关渔夫的一切的事情,尽管没有讲出来,但却构成了我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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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海明威以/狮子0意象为代表的象征手法

海明威是个直觉论者,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复杂的矛盾不善于进行理论分析。他凭直觉经验觉得,资本主义社会里的人生舞台是个角斗场,这里起着支配作用的是生存竞争的法则。他不止一次地把人生比作垒球比赛:你一旦被偷垒,就要被迫退出场地。长篇小说5永别了,武器6的主人公腓特力思索自己的命运时联想到垒球比赛:/他们把你丢进场子里去,告诉你一些规则,人家一抓住你不在垒上,即刻杀害你0。海明威终生酷爱渔猎和斗牛,这两项活动也是他最喜爱和最经常描写的题材,对于他来说具有与垒球比赛相同的意义。渔猎和斗牛的基本内容是格斗:人与鱼斗、人与兽斗。斗牛场上不是勇敢的斗牛士把公牛刺死,就是发疯的牛用锐利的角把斗牛士的肚皮挑开。在中非热带大草原,猎人和狮子、野牛搏斗,双方的矛盾必须靠一方的死亡来解决。独驾孤舟的渔夫,在茫茫的大海上同鲨鱼遭遇,不是他用渔叉把鲨鱼刺死,就是鲨鱼掀起狂涛巨浪,把渔船掀翻,使渔夫葬身海底。这些角斗活动在海明威笔下都具有象征意义,成为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缩影。

在5老人与海6中,多次出现老人桑提亚哥梦见狮子的描写。/狮子0作为力与勇的另一称呼,在小说中不断出现,构成了一种寓意十分明确的象征:象征着老人追求力与勇的搏击精神,这种搏击精神就是/海明威式0的硬汉性格的体现。海明威笔下的人物往往灵魂大于躯壳,他所刻画的军人、渔夫、猎手、斗牛士等形象的典型意义远远超出了他们职业的范围。这些特殊行业的个体体力劳动者的职业特点使他们养成一种冒险犯难、宁死不屈的坚强意志,坚韧不拔的耐力和不怕牺牲的勇敢精神。海明威塑造人物形象时,仅仅利用了他们的职业性特征为形象的躯壳,而表现的却是一部分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沉浮、挣扎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灵魂,并把它扩展为具有普遍意义的人类精神力量。海明威式的/硬汉子0都是人生角斗场上的失败者和不幸者,但都是精神上的强者。他们从不抱怨生活对他们的残酷无情,从不唉声叹气,更不祈求别人的怜悯和同情,而是想凭着自己的顽强奋斗在绝望中闯出生路来。他们只相信自己,只依靠自己,进行孤军奋战和畸形的反抗,或是把优美宁静的大,中寻求解脱,或是在斗牛和渔猎中求得精神刺激,在假想的人生角斗场上享受战斗的喜悦。

5老人与海6中的桑提亚哥同作者一样,把自己所从事的职业不单是看作谋生的手段,而且也看成是人生角斗的象征。对于他来说,捕鱼具有与垒球比赛、抵手比赛相同的意义。在他看来,人和鱼,/说到究竟,这个总要弄死那个0。他把人和鱼的格斗假想成人生的战斗,在同鲨鱼的搏斗中享受着战斗的喜悦。他打鱼不仅仅是为了养活自己,而且是/为了光荣0。在他看来,/鱼一方面养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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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要弄死我0,因此他必须战胜鱼。

桑提亚哥是个不幸者,命运对他是无情的。他那条渔船上的破帆,/补了些面袋0,/看上去真象一面标志着永远失败的旗帜0,这是他的命运的象征。但桑提亚哥是个绝不肯屈服的人,他的那双眼睛/是愉快的,毫不沮丧的0,他有着超乎异常的毅力,在精神上是个打不败的强者。/一个人并不是生出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0。这就是桑提亚哥的坚强信念。桑提亚哥崇尚强者,他认为鲨鱼是/美丽的,崇高的0,因为它/什么也不害怕0。桑提亚哥在梦中经常不断地向往着狮子,这也是强者的象征。但他更为能够战胜强者而骄傲,他对鲨鱼说:/吃吧,星鲨,做你们梦去,梦见你们弄死了一个人吧。0桑提亚哥在精神上始终上个胜利者。他问自己:/是什么把你打败的呢?0他高声回答说:/什么也不是。0

与此同时,海明威在这里也以寓言的形式表达了自己对人类的发展及其前景的看法。他认为人类在其发展的现阶段充满了种种苦难,是被战胜了的。桑提亚哥尽管历经艰辛,但事实上是被战败了。然而海明威对于未来的胜利抱有信心,因此他在失败中歌颂胜利。桑提亚哥被战败了,但他准备重新投入战斗。最后,他又睡着了,正在梦见狮子。这是对力的追求,是对未来胜利的向往。胜利是能够得到的。小男孩曼诺林准备充当老人的助手,学到他的/本领0。他作为老人的继承者,象征着人类的才智和精神力量将一代一代传下去,预示着人类未来的胜利。海明威认为人在精神上是不可摧毁的,不可战胜的,这就是人类取得美好未来的根本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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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结 语

总之,5老人与海6是海明威一生思想和艺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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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朴实含蓄的语言给我们塑造了一个美丽的寓言世界,以概括的象征性形象歌颂了人的勇敢和坚毅。作品省略了我们凭经验可以填充想象的部分,这种省略技巧最大限度地调动了读者的经验参与,等于把冰山的八分之七空在那里让读者自己凭经验去填充。平庸的小说家或把什么都告诉你,喋喋不休,不留空白;或拼命煽情,调动读者的情绪。我们可以说,这种/经验省略0涉及的决不仅仅是个/简洁0的问题,它还关涉着对世界的认知与呈示问题,关涉着小说家对生活中的情境和境遇的传达方式问题,从而生成一种小说的情境美学。

参考文献:

[1] 戴金喜.论海明威独特的文体风格)))以5老人与海6

为例[J].南平师专学报,2006(1):63-66.[2] [美]海明威.老人与海[M].海观,译.北京:人民日

报出版社,2005.

[3] 崔道始,朱伟./冰山0理论:对话与潜对话[M].北京:

工人出版社,1986.

[4] 董衡巽.海明威谈创作[M].北京:三联书店,1985.[5] 缪维嘉.由/冰山0原理谈5老人与海6的艺术特色

[J].哲里木畜牧学院学报,2006(2):6-8.

责任编辑:柳 克

Icebergandlion

)))DiscussingHemingways'writingstylefromOldManandSea

ZHAOChun-hui

(PublicForeignLanguageTeachingandResearchDepartmen,tChangchunUniversity,Changchun,130022,China)

Abstract:Hemingways'worksincludeabundant

markedthesummaryofHemingways'thoughtsandartisticexploration,his

Iceberg

Keywords:Hemingway;TheOldManandS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