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沙龙兔
纳米布沙漠南起南非西北部,北至安哥拉西南方,纵贯纳米比亚西部,尽管这里现在是一片不毛之地,但在两千多年前却气候湿润,雨水充沛,植被茂盛,是古代非洲文明的发源地之一。沙漠里丰厚的文化堆积层每年都吸引着世界上许多国家的考古学家来这里考察,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历史学教授汉森就是其中的一个。
2004年8月上旬,汉森和年轻的助手马丁转道南非,深入到纳米布沙漠腹地考察非洲史前崖画。但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他们迷路了,并且和几个名为探险家实为偷猎分子的人不期而遇,由此演绎出一段人和沙龙兔的悲情故事。下面就是汉森根据自己的这段亲身经历写下的考察笔记……
沙龙兔的传说
2004年8月5日早晨,我和助手马丁,还有祖鲁族的向导法纳姆一行三人骑着骆驼走进了纳米布沙漠,我们共有五头骆驼,有两头驮着各种生活和考察物资,这些东西足够我们在沙漠里坚持大半个月的了。我们来的这个季节恰好是沙漠里最热的时候,如果是在正午时分,裸露的皮肤接触沙粒不到两分钟,就会烫起一个大泡。
沙漠里很少有野生植物,野生动物就更少了,走了两天,我们才看见几只蜥蜴、蜘蛛和狐狸。法纳姆痛心地告诉我们,上个世纪70年代,纳米布沙漠靠近灌木丛和绿洲的地方还有不少野生动物,但由于环境恶化和人们的滥捕滥杀,现在几乎都灭绝了。我有些伤感,我想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人类怎样糟蹋大自然,大自然也将怎样报复人类,湮没在荒凉的纳米布沙漠里的远古文明的遗迹就是一个明证。
一天晚上,我们在一座巨大的沙崖下扎起帐篷露营。突然,一个很小的黑点在我们不远处出现,然后一晃而过。眼尖的法纳姆一跃而起,惊喜地叫起来:“沙龙兔!”话音未落,他就迅速追了过去。十几分钟后,他就抱着一只右腿受伤的兔子乐颠颠地跑回来了。估计这只兔子是因为受伤和同伴走散了。
这只憨头憨脑的兔子外表上跟我以前看到的野兔没有多大的区别,毛色灰褐、柔软厚实,但法纳姆却说它非常珍稀。法纳姆一边给那只受伤的兔子上药,一边告诉我,它叫沙龙兔,是南非沙漠里特有的一种兔子,以前数量众多,数以万计。因为沙漠里雨水稀少,而且雨水分布极不均匀,每逢下雨的时候,都会有一只领头的成年沙龙兔不吃不喝地外出寻找水源,找到后就会昼夜不停地赶回巢穴通知其它的沙龙兔,然后带着它们往水源地赶,因为这些水源有可能在沙漠的高温干燥天气里很快蒸发。到达目的地后,那只领头的成年沙龙兔常常会因为精疲力竭而死去。但是当人类掌握了沙龙兔的这一特性后,就常常制造假水源,引诱沙龙兔。当大批沙龙兔赶到所谓的水源地,发现并没有水时,往往会因为焦渴和劳累而死亡,这样人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死亡的沙龙兔带回家,剥下珍贵的皮毛拿去卖钱。据说一件全部用沙龙兔的皮毛制成的大衣可以卖到8000美元。慢慢地,由于人类的贪婪,沙龙兔越来越少,在纳米布沙漠,甚至在整个非洲大陆都快绝迹了。
我和马丁都被这个故事感动了,但我们却不相信它是真实的,我不相信外表毫不起眼的沙龙兔会有如此真挚善良的灵性,我以为法纳姆讲述的不过是一个寄托着人类道德意愿的美丽却虚幻的传说而已。
突如其来的灾难
进入沙漠的第六天下午,我们幸运地找到了几处史前文化的堆积层。可正当我和助手马丁紧张地开展考古工作时,法纳姆怀里抱着的沙龙兔突然不安地挣扎着嘶叫起来,法纳姆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渐渐暗淡的天色,忧心忡忡地说,沙龙兔有预知天气的本能,可能有沙尘暴要来了。
果然,只过了不到一刻钟,天就完全黑了下来,狂风大作,刮起了沙尘暴。我们按照法纳姆的叮嘱,尽量靠近骆驼,头朝下枕在胳膊上,抵御着铺天盖地袭来的风沙。
我们在地上足足趴了两个多小时,沙尘暴才停止肆虐。爬起来一看,我们立即傻眼了,驮放在骆驼上的卫星定位仪、睡袋等物资已经被大风吹得不见踪影,两个用来贮藏水的铝制大水箱也被风沙刮到了远处,摔得箱底破裂,水漏了个精光。现在我们仅有两只备用水囊里还剩下一点水,估计只够我们三人喝上两天的,而从这里回到沙漠边缘有人烟的地方,就算是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四天。
看到眼前风沙过后的残局,我们三个人颓然地坐在如血的夕阳中,彼此都没说一句话,法纳姆好像也特别沮丧,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反复摸着沙龙兔的脑袋。只有那只兔子似乎丝毫不懂得我们的烦恼,温驯地躺在法纳姆的臂弯里。
突然,远远地传来呼唤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发现有四个人牵着两匹骆驼朝我们这边走来。等他们走近了,我才看见他们蓬头垢面、神情疲惫,但每人身上都背着一枝猎枪,骆驼上驮着几个大袋子,里面隐隐发出难闻的臭味。
让我颇为惊喜的是,他们中间有三个都是西方人脸孔,为首的一个大汉叫诺德,自称是瑞典人。但奇怪的是,那只沙龙兔看见他们后竟然狂躁不已,并且吓得直往法纳姆的怀里钻。
诺德告诉我说,他们是打算穿越沙漠的探险家,没想到迷路了,在沙漠里转悠了几天都没转出去,粮食和水都消耗光了。诺德向我们讨要一些干粮和水,马丁当即拒绝了,说我们自己都不够。诺德听后,眼里立即闪过一道凶光,我看见他的几个同伴都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在猎枪上。我不想自相残杀,况且在绝境中互相帮助是人类固有的天性,我要法纳姆从水囊里倒出几碗水给他们,法纳姆极不情愿地照做了。诺德他们四个很快把我们施舍的水一饮而尽,然后诺德讨好地对我说,希望和我们结伴而行,一起走出这该死的沙漠。我答应了。我想我不应该抛弃他们,虽然我们的干粮和水也马上要消耗光了。
还好,我们的帐篷没有风沙被刮走,而且还有备用的一顶,我们把那顶备用的帐篷送给了诺德。这天晚上,法纳姆在帐篷里跟我说,白天那只沙龙兔的奇怪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只有遇到敌人它才会有那样的慌张举动。他刚才偷偷地绕到诺德他们的骆驼那里,打开了上面的袋子,发现里面都是动物的毛皮,有狐狸和蜥蜴的,但大多数都是沙龙兔的,那只沙龙兔肯定是嗅到了同伴死亡的气息才感到恐惧。
我这才明白,这几个人不是什么探险家,而是偷猎分子。我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但是要想摆脱他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后,决定轮流放哨,以防不测事件的发生。
人性和兽性的搏杀
睡到半夜,我突然被人粗鲁地摇醒,我以为是马丁和法纳姆察觉有情况了赶来叫醒我,可是我刚一坐起来,就被一枝冰冷的猎枪指住了脑门。沙漠里的月光很好,我看得非常清楚,诺德一脸狞笑地盯着我。更让我绝望的是,我还看见马丁和法纳姆也被五花大绑地扔在沙地上。
“伟大的考古学家们,现在,你们的粮食和水,以及所有的东西都成了我的了,识相点,别想反抗,否则你们的下场就跟那只沙龙兔一样!”诺德指了指他的一个同伴手中拿着的一张血淋淋的毛皮,得意洋洋地说。我看见法纳姆收留的那只受伤的沙龙兔已经被诺德的同伴用刀子剥下了毛皮,它还没有咽气,整个赤裸的肉身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抽搐着。这血腥的一幕差点让我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