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苏州方言写"物什"蛮灵
近代中国有四大白话:京白、韵白、苏白和粤白。而苏白无疑是明清时代江南地区最流行的语言。由于江南地区的发达,较多苏州人能够从劳动中解放出来,从事其他行业。其中读书是苏州人从事较多的行业。
肖寒
从唐代到清代,苏州地区的状元占所有状元的很大的比例,明清一度达到五分之一。上层社会的精英中较多的也是苏州籍。古人云:“善操海内上下进退之权,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之而雅,俗者,则随而俗之。”上层社会,尤其是江南地区的上层人物大多以苏州话为荣。因此,吴语书籍数量颇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淘去看《海上花列传》
长期以来苏州话一直是吴语的代表方言之一,在历史上具有很高的地位。苏州话以软糯著称,素有“吴侬软语”之称。苏州话也是一种文学语言,19世纪兴起的吴语文学如《海上花列传》就是以苏州话写成。
《海上花列传》作者江苏松江府人韩邦庆,全书由文言和苏白写成,对话皆用苏州方言是该书的鲜明特点,使用苏白也是19世纪兴起的吴语小说的共同特点。
《海上花列传》第一回中有:不多时,洪善卿匆匆出来。赵朴斋虽也久别,见他削骨脸,爆眼睛,却还认得。趋步上前,口称“ 娘舅 ”,行下礼去。洪善卿还礼不迭,请起上坐,随问:“令堂阿好?阿曾一淘来?寓来哚陆里?”(你母亲好吗?跟你一起来了没有?住在哪里?)朴斋道:“小寓宝善街悦来客栈。无朆来,说搭娘舅请安。”(我住在宝善街悦来客栈。妈没有来,说[让我]跟舅舅请安。)其中“ 爆眼睛、娘舅、阿、阿曾、一淘、来哚、陆里、朆、搭” 等都是吴语,和现代吴语区基本是相同的。而对话中敬谦语的使用也给现代苏州人上了一课,如今读来,依然是趣味盎然。
冯梦龙的吴语《山歌》
吴语书籍之多,岂只有小说?冯梦龙编的《山歌》,用的就几乎全是吴语。《山歌》是成书于明代的一部中国江南民歌专集,由冯梦龙采集编纂。该书是一部记载明代苏州一带的吴语区域(包括今苏州、湖州和嘉兴)的民歌小调集。《山歌》失传已久,1934年上海传经堂主人在徽州访得原书,经顾颉刚校点后排印出版。
《山歌》在编辑体例上,打破了前人单纯按体裁分类的惯例,以内容为主,兼顾体裁并辅以必要的评注。全书共10卷 ,收吴歌356首,桐城时兴歌24首。其中不少篇章,真切地反映出对爱情热烈、勇敢的追求,具有明显的反封建礼教的意义和较强的艺术感染力。表现方法上大量采用比兴手法。语言颇具特色,接近口语,多用双关语。谚语、歇后语也多有应用。作品具有较浓的生活气息。
如《山歌?卷一》里的私情四句,读起来就颇有小情趣:“笑东南风起打斜来,好朵鲜花叶上开,后生娘子家没要嘻嘻笑,多少私情笑里来。”
冯梦龙在书前的《叙山歌》中,对民歌的特征及其发展历史,它的价值与社会作用等问题都作了扼要的阐述,是一篇较早的民歌短论,是研究冯梦龙民间文艺思想的重要资料。他在评注中提出了民歌整理要遵从民间文艺作品的原貌,对民间文学的搜集编选工作具有重要意义。此书对研究民歌的发展以及明代江南社会生活均有参考作用。
《山歌》在语言上客观地保留了明末苏州一带的许多吴语词汇,对如今进行的对吴语的历史研究有非常大的价值。
倪海曙妙写《苏州话诗经》
有小说有民歌,对于方言文学而言已经很是丰富,然而吴语书籍远远不及这些。苏州话还能写《诗经》,没想到吧?
语言文字学家倪海曙先生在上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初,注力于语言文化的通俗推广普及工作,创作过不少方言文学作品,《苏州话诗经》就是其中之一。它用吴语为《诗经》做了别样翻译,顿时妙趣横生,让读者不觉一笑。
如《诗经》中这首《国风·郑风·山有扶苏》,原文是“山有扶苏,湿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湿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狂童。”这样一首诗改编成苏州话会是怎样的呢?倪海曙先生的解读趣味十足:“山浪有扶苏,谷里有荷花,弗看见美男子,只看见小癞子!山浪有青松,谷里有红草,弗看见尖头馒,倒看见小瘪三!”
大家耳熟能详的《关雎》,原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用苏州话翻译后又是如何的呢?
《苏州话诗经》的译文真让人拍案叫绝:“河里有块绿洲,水鸭勒轧朋友;阿姐身体一扭,阿哥跟勒后头。河里长短水草,顺水左右漂浮;为仔格位阿姐,日夜叹气摇头;实在呒法接近,睏勒床浪发愁;一夜赛过一年,眼泪好比屋漏。河里长短水草,总算用手采到;心里格位阿姐,咪哩吗啦上轿。河里长短水草,总算用手采到;今朝伲讨阿姐,三班吹打洋号。”连诗名也改成了俏皮的《阿姐身体一扭》。
怎样?苏州味十足的语句,给这首诗歌增添了一份活泼,让它更鲜活了起来吧?
除了北京话、粤语外,有如此大量文献的汉语方言是不多的。这些作品都是显示吴语文化深厚渊源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