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着鸬鹚远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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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 鸬 远 的 　中 小 　 清 着 鹚 行 人 篇 说 　

明 　

絮 焉鹞 缡 走　的人　

李继慧　

三定 是 悄悄 离 开 麻 地 河 的 ， 人 瞅 见 他　 有 撑 着 小船去 了上游 ， 头也 没 回一下 ， 连 走得 那　 么决 然。惟 见他那 几 只 鸬 鹚 不 时 扎 下 水 去 ， 　 又叼着 小鱼 ， 一路 扑扑 地追 逐着 小 船。后 来 ， 　 连它们 的影 子也 不见 了 。 　 三定 的女 人在 家 左 等 右 等 ， 不 见 他提　 也 着 鱼篓 回家 。往常这 个 时间 他 已经 架着 鸬鹚　 回家 ， 鱼交 给 她 去集 市 里 卖 。虽 然 三定 有　 把

家 的小 船 ， 也没 见 男人 的 人影 。问过 人家 ， 说　

一

路到 上 游去 了 。哦 ， 三定 女人 张望 着上游 ， 　

根本不 能 见 着 男 人 的 影子 。既 然 有个 去 向 ， 　 也就不 奇怪 男人 的行 为 ， 也许 他 去 找 鱼 多 的　 地方 了 。麻地 河 这一 段河 面这 些年 头 鱼 已经　 很少 ， 以前三 定半 天 时间 可 以捉十来 斤 鱼 ， 现　

在 经常不 到 三 五 斤 。 这么 往 好 处 想 一 想 ， 三　

定 女人 便 安 心 回 家 去 做 自己 的 事 情 了 。可　 是， 三定 直 到下 午也 没 回家 ， 晚上 也没 回 。没　 人知道 他究 竟 去 了哪里 。 　

时候回得甚至 比这天还要迟 ， 却从来没有如　

此给 她不安 的 感 觉 。她 坐 不 住 了 ， 着 两 扇　 摇

磨 石一 样 圆重 的屁股 ， 急忙 走到 河边 ， 见 自 不 　

一

Ｊ２ 一 　 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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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中 小说 架着鸬 行的人 　 篇 明 　 鹚远 　

其实 ， 一切都没先兆 ， 连点蛛丝马迹都没　

有。 　

三 定 在它们 的脖 子上圈 了个铜 箍 ， 不大不 小 ， 　

刚刚够它们能吞吃下一条小鱼 ， 从而杜绝 了 　 切贪污行为 。有时候 ， 阳光照着那细长脖　 子上的铜箍 ， 闪闪发亮 ， 好像是女人细嫩的脖　

一

这天 ， 三定一早就 出了家门， 挎着鱼篓 ， 　

一

手提 了木 桨， 肩上 扛着蹲 着鸬鹚的竹篙。 　 五个鸬鹚 ， 面蹲着两只 ， 前 后面蹲着三 只， 三　

颈上 挂 着的漂亮 金饰 物 。就凭 这 个 漂亮 的饰　

定 把手 搭在 前 面 ， 子 就 平 衡 了 。 出村 不 到　 篙 半 里路 就是 麻地 河 ， 船系 在岸边 的歪 柳上 ， 小 　

物， 这些鸬鹚也应该卖力劳动， 因为其他人家　 的鸬鹚只能系一根细绳而已。 　

水 面波光 粼 粼 ， 还 在 缓 缓 流 下 。三 定　 船

船头翘在 岸边。那 几只鸬 鹚一见水就兴奋　

了 ，嘎 嘎” “ 叫着 ， 哧扑 哧 飞 离 竹篙 ， 扑 一头 扎　 下 水里 。三 定解 了绳子 ， 船头推 一把 ， 把 站上　 去 ， 篙 轻 轻 一 点 小 船 便 无 声 地 滑 进 河 中。

竹 　 三 定坐 下 ， 船头 朝着上 游 方 向 ， 时 摆一下　 把 不 桨， 不让 小船 那 么快地 顺水 流下 。 ｒ 　

一

的船 即使往下流着的时候 ， 依然是船头向上 。 　 他这个摆船 的方式很特别 ， 一般 的人都认为　 他有 点古 怪 。不 过 ， 往往 古 怪 的 人 都 能 够赢　

得 人 的 尊 重 。河 面 还 有 另 外 捉 鱼 和 淘 沙 的　 船 ， 星散落 ， 占一段 河 面 ， 不 相 干 。也　 零 各 互 有 的渔船 是往下 游而 去 ， 呼一 声 ， 招 又忙各 自 　 的 去 了。三定 站起来 ， 拿起 竹篙 用力撑 着 ， 把　

会儿 ， 就有鸬鹚抬着头追着船来 ， 那尖　

长的嘴巴或者是横叼着一条小鱼， 或者 是干　 脆把鱼头吞在 嘴里 ， 鱼尾 巴在 外拼命扇着。 　 鸬鹚 叼 着鱼 来 到船 边 ， 三定 捉 着 它 细长 的脖　

颈， 一把 提 上 来 ， 它 嘴 里 的 鱼 拿 下 扔 进 鱼　 把

船往上挪一点 ， 又坐下。三定是个严肃的男 　

人， 他古铜 色 的脸总是 绷着 ， 头横竖 着深 深　 额

的皱纹。三定这个名字颇有点 禅悟 的味道 ， 　 应该是某个高僧所 有。也许是 因为这个 名 　 字， 有时候 ， 他可以一整天呆在船上 ， 不离河　 岸， 吃喝拉撒都在船头 ， 就像真的在检验 自己 　 的定性。至于为什么叫这 个名字 ， 其含义如　 何， 最好去问三定的父亲。可惜 ， 他老人家早　

已故 世 ， 已经 没得地方 去 问 。 　

篓。鸬鹚眨巴着 眼， 问他要 奖赏 。三定没理　 它， 顺手又捉起另外的鸬鹚 ， 把它们的劳动所　 得 无一 例 外 地 完 全 剥 削 。 这些 鸬 鹚 有 点 无　

奈， 抖抖 羽 毛上 的 水珠 ， 着一 口气 又下水 去　 憋

了。也许它们在想 ， 老子这 回抓条大鱼 ， 口 一 　

就咽下 去 ， 死也 不 给 他 了。麻 地 河 不 是 大　 噎

江大河 ， 水浅 浅的， 清澈至底 ， 很容易就见着　 下面游着 的鱼虾。鸬鹚有着惊人的决策力 ， 　 就是水 底 闪过 的鱼 影 子 ， 也 能够 迅 捷 判 断　 它 出此鱼的大小及速度 。鸬鹚盯住的鱼虾多半　

不能逃 脱 它 的尖 嘴 。它 扎 下 水 的时 候 ， 子　 脖 伸得长 长 的 ， 膀 收 起 ， 长 的 腿 一 用 力 ， 翅 细 紧　 紧绷在 后 面 ， 身子便 如箭似 地 射 出去 。 　

一

三定喜欢看着河的上游 ， 水是 自上而下　

的， 上游 还有翠 绿 的山峦 ， 麻 地河便 是 从那　 这

山里来的。麻地河不是笔直的河流 ， 弯曲 弯 　 曲的 ， 岸 的柳 树 ， 枣 树 不 时 挡 着 他 的 目 两 沙 　

光 。 他的眼神 深 远 有 力 ， 似乎 要 看 透 那 麻 河　

的源头……即便 三定如此心不在焉 ， 的鸬　 他

鹚 也 能够 为 主 人 捕 捉 许 多 的 鱼 。就 是 这 些　

鱼 ， 他娶 了女 人 ， 让 还生 了两个 儿 子 。这 两个　

直 要忙碌 一 阵 以后 ， 三定 才 开 始 给 它　

们一点奖励 ， 拿下它们嘴里 的大鱼 ， 再拿一条　

小小 的鱼 抹 进 它 们 的嘴 里 。这 个 生 意 还 做　 得， 以大换 小 。鸬 鹚 们 好 像 习惯 了如 此 交 易　 方式 ， 个个 站在 船边 ， 一 伸着 脖子努 力下 咽着　 小 鱼。那 鱼顺 着 鸬 鹚 的 细脖 子 鼓 鼓 地 滑 下 ， 　

已经 长大成家 的儿 子跟他们 的老子 一模一　 样 ， 神情也 差不 多 。不 同的是 ， 连 他们没 养鸬　 鹚捕鱼， 他们做着其他的事情。 　

小船 已经 淌过 了两 道河 湾 ， 三定 站起 来 ， 　 拿 起 竹篙用 力一点 河 床 ， 水底 “ 、 ” 咯 咯 的响声　

鱼会在某个地方卡一下 ， 然后再下去。原来 ， 　

顺着篙标传到他的手心。三定的篙子一下 比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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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 鸬 远 的 中 小 　清 着 鹚 行 人 篇 说 　

明 　

一

下更加有力 ， 船头无声地刺破水面 ， 一路 向 　

去做儿子们应该做的事情 。儿子们问过人以　 后， 也撑着小船沿河逆流而上。出门不带家， 　 他们带 了一张鱼 网， 一只鱼篓。临上船时， 三　 定女人抛给他们一句话 ， 找不到你们老子 ， 就　

别 回来 了。 　 见儿 子们 的 船 远 远 而 去 了 ， 三定 的女 人　

前。鸬鹚们在此时也上 了船 ， 高高兴兴地 随　

着 三定 远 行 ……　

三定 的女人一夜心惊 肉跳 ， 根本就没 睡　 好过。她一直倾 听着河滩里 的哗哗 流水 ， 希　 望能够听到船靠岸的声音。然而 ， 除了栖息　

跪河边 ， 两手插入沙子里 ， 一声长嚎着 ， 三定 ， 　 你这个死人 ， 要走那里， 也应该带上我呀。 　 夏天的旭 日一 出来 ， 远近河面漾起　

在河边 老柳 树上 的鸟雀不时 喳喳地 闹巢声　

外， 偶尔还有着 鱼跳水 的声响。虽然人家说　 三定是往上游去的 ， 她还是希望男人 只是 到　 亲戚家去了。河边人 家的亲戚也多在沿河。 　 她一边胡思乱想 ， 一边 留意着一切声音。有　 时候 ， 河风 推 着 门板 嘎 呀地 叫 ， 她也会 以为 是　

三 定 回来 叫 门了 。 　 天一亮 ， 三定 的女 人 就 赶快 去 拍 开两 个　

…

・

・

・

淡 白的水雾。三定 竖直上半 身 ， 这样就算起　 床 了， 的床就是船舱。这个床有点窄小 ， 他 他　 只能把头枕在一块舱板上 ， 总算 能够勉强把　 脚伸直。幸好还有件旧蓑衣可 以给他晚上盖　 盖身子 ， 不然的话 ， 也会让他够戗。河面的晚　 上风大露大水气也大 ， 即便是夏 日， 也有点凉　

儿子的门。儿子们看着蓬头垢面 的母 亲， 惊　

诧地 问 ，

了什么 事情 。女人 一屁 股坐 下 ， 出 迭　

冷。三定站起来 ， 人就像站立云海里一样 ， 一　

个很美妙的场景。鸬鹚们早 已经醒 了， 长翅　 膀的禽类一般来说对 光线 尤其敏感 ， 日出而　 作 ， 落而息 ， 日 是它们的生物本能 。四周的景　 物逐渐清晰， 空旷的河畔 已经有早起的人 出 　 来劳动 ， 不远的村落瓦面上炊烟袅袅 ， 也不时　 有人牵着黄牛来到河边放牧。这里已经到了 　

另 外的方 言 区。三 定 知道 这 个 地 方 ， 多年　 很

声说 ， 你们老子不在了。儿子们大吃一惊 ， 带　

着哭腔 追 问 ， 么 会 这 样 ， 天 不 是 好 好 的　 怎 昨

吗？女人没把话说清楚 ， 人不在了 ， 一般是指　 人死 了。女人连忙改 口说是他们老子一晚上　 没回家。儿子们才放下心来。一个男人一晚　 上不 回家 ， 不是奇怪的事情 。也许他到亲戚　 朋友家喝酒去了， 一醉就不能回来 。女人说 ， 　 奇怪呀， 他要走人家 ， 也会告诉一声。女人的 　

直 觉一 般不 会错 ， 且 ， 而 以前 三定 需要 到什 么　

前经过一次 ， 却没有这样伫 留过。他默默看　 着一切 ， 额头 的皱纹不 时一条条 隆起 ， 就像　 爬 着几条 大 小 的蚂 蝗 在 里 面 蠕 动 。 而且 ， 它　 们 已经作好长远打算 ， 一辈子扎根在三定的　

额 头上 。 　

地方 ， 都会有句话留下。昨天这件事情有点　 蹊跷 ， 好好的人 ， 突然就没回家 。儿子们挠挠　 头， ， 说 我们还是去问问那些亲戚朋友 ， 看是　 不是在他们那里。他们决定先不声张 ， 头　 分 去了亲戚朋友家 ， 也未见他的行踪。 　 三定的儿子们有点乃父风范 ， 颇有定性 。 　 父亲的离开肯定有其理 由， 也许不久 就会 回 　 来 。可是 ， 一天过去 了， 两天过去 了， 三天也　 过去了， 还不 见 三定 的 人 影 。三 定 的 女 人 没　 有了耐心 ， 嚷着要儿子们有 良心就赶快去找　 他们的老子 ， 不然的话 ， 自己去找。三定 的 她 　 女人说到能够做到的。可是 ， 总不能让母亲　

一

这时， 水面云雾 已散 ， 三定解 了绳子 ， 拔　 起插在船头 的竹篙 ， 轻轻一撑 ， 船滑落很远 。 　 那些鸬鹚 更兴奋起来 了。一个个站在船舷 ， 　

盯着水 面 ， 然后 ， 个 个 做 出漂 亮 的姿 态 ， 一 扎　

下水去。它们动作完美 ， 入水根本没水花 ， 令　 那些鱼们猝不及防就做 了口中食。三定还是　 那个怪 习惯 ， 把船头朝向上游 ， 在这段河面徘　 徊着 ， 忽上忽下 ， 不时用桨做点平衡动作 ， 不　

时提起鸬鹚 的脖 子 ， 把它们 嘴里 的鱼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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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中 说 架 鸬

鹚远行的人 　 篇小 明 　 着 　

不一会 ， 岸边就有人来围着观看 。以前 这条　 河流里也有人 用鸬鹚捕 鱼， 后来 就消失 了。 　

人 想 ， 是个古 怪 的人 。 这 　 那 日， 三定 在麻地 河遇 着 一个 人 ， 说是 茶　

眼前这个情景 ， 便使那些人仿佛回到了从前 ， 　 尤其在这个 已经没有鸬鹚 的时代， 许多人感　 觉很新鲜 。这个 外乡佬 ， 条小船 ， 这 这些 鸬　

鹚， 令岸边那些人有点惊异。 　 三 定上 岸 了 ， 的是 左边 ， 上 左岸 有 个大 村　

子 ， 长溜贴 在 一 个 山 脉脚 下 ， 砖 青 瓦 ， 一 青 看　 得 出这 是个 有点 古老 的村落 。有人 见 他右 肩　

坞这个村子的人 。这个村名便勾起 了他深远　 的回忆。他们说 了很多事情 ， 也说起 了那个　 叫五妹的人 。那人奇怪这么远的三定竟然认　

识 五妹 ， 她年轻 时是 漂亮 出名 的人 ， 即使 现在　

上了年纪 ， 也是眉 目清秀。三定说 自己年轻　 时在那里曾经小住过 ， 当然认识她。三定又　 问五妹现在的情况 ， 那人说五妹终身未嫁 ， 一　 直 是一人 生活着 。三 定一 听 ， 时 目瞪 口呆 ， 顿 　 变做一条遭了电击的水蛇 ， 身子软软地浮在　 水面。他什么也没说 了， 失神地看着水面 ， 连　

那 人几 时离开 的也不 知道 。 　

扛着竹篙， 上面蹲着五只鸬鹚 ， 他的左手提着　 沉沉的鱼篓 ， 那只木桨便横着搭在竹篙上 ， 做　

了一个 十字 架 ， 另一 头 搭 在左 肩 上 。 三 定 走　

进村子， 他的身后簇拥着许多人 ， 有大人有孩　 子， 把他 当作尊贵的客人一样 。有 人伸手逗　 着那些鸬鹚 。很多人没见过鸬鹚 ， 它们那灰　

黑 的身子 ， 长 的嘴 喙 ， 认 为是 奇 怪 的 鸟 。 尖 被 　

三定如此贸然地 出来 ， 就是想去看看那　 个五妹 ， 因为他曾经说过一句话 。也许是这　 句话把永远的期待 留给 了那个女人 ， 而他 自 　 己却忘得十分干净。三定没有把 自己的事情　 随便告知他人的习惯 ， 他肚子里的事情 ， 就是　 沤烂 了也不会告诉人家。五妹就在那个叫茶　 坞的村子 ， 也是在河边 。那一年 ， 他还年轻 ， 　

跟 着父 亲去茶坞 村划 木排 下 来 。若 不是那 天　 巧遇那 个人 说起 五 妹 ， 定 现 在 依 然 恪守 着　 三 静静 的 麻 地 河 ， 自己 的 心 说 话 ， 鸬 鹚 说　 与 与 话， 与河水交谈。可是 ， 那人 的话 ， 已使他的　

良心 大为不安 。 　

这老头的神态也有点奇怪 ， 绷着脸 ， 走路 目不　 斜视。村里老一点的人 曾告诉 他们 ， 鸬鹚是　 用来捉鱼的。有人扒着鱼篓看看 ， 问他鱼是　 不是用来卖 的。当然卖 的， 三定绽出一丝笑　

说 。怎

么卖 ， 些 人 问道 。换 一 顿 饭 吃 。于　 那

是就有人带着他到 自己家， 留他坐下。 　

三定 问 过 这 村 名 ， 李 家 村 ， 千 多 人　 是 三 口。这个村 名 他 知道 ， 是远 近 闻名 的大 村　 也 子 。不时有 邻 居 过来 陪他 坐 坐 ， 问过 他 的　 也 来处 。说 到 麻地 河 ， 有 老 人 能 够 记 得 。 以　 就

吃饭时 ， 村人邀他 喝红薯烧酒 。这个酒　

好， 醉脚不 醉头 。三定 出村 的时 候 ， 两脚像踏　 着 云絮一样 ， 有点 软软 的 。 　 寻着平 静 的水 面 ， 张鱼 网往 空 中　 一

前的人去衡阳长沙 ， 多是走水路 ， 一条船去的　

时 候载 的多 是 苎麻 山珍 等 ， 回来 的时 候 是 盐　 和布 匹等 日杂 南 货 。这 条 河 流 ， 了 不 同 的　 到

地方 ， 便有不 同的名字。这些名字串起来 ， 就　 是 一条 逶迤 的河 流 。不过 ， 是有 人 记 起 麻　 还

地 河离 这里 有 点 远 ， 顺水 也要 一 天 多 。 三 定　

…

…

一

抛 ， 富动感 的一个 圆便悄悄入水。弟弟　 极

摆 弄着 木桨 ， 哥哥 快 速地 收着 网 。末 了 ， 把　 一

说 自己走了三天 ， 那些人就笑着说 ， 你走 的是　

逆水 。三定 问那 些人 一个 叫茶坞 的村 子 还有　

提起 ， 下面的铅 坠子哗啦响着。网里夹着几　

条 鱼 ， 露水 面便 挣 扎着 。哥 哥 翻弄 网丝 ， 一 把　

多远 ， 有通晓地理 的村人 说这个村子恐怕还　

要走 几天 。原 来 ， 三定 所 以离开 家 ， 要 去那　 是 个 名 叫茶坞 的村 子。人家 问他 是不是 那 里有　 亲戚 。 三定 说 ， 没有 亲戚 ， 想 去走一 走 。村　 就

水草落叶丢下水 ， 把鱼捡起扔进鱼篓。然后 ， 　 站在船头， 又撒下一 网。弟弟划着船 ， 一路张　

望着 。河 面时 窄时 宽 ， 尔也 有渔 船 ， 是没　 偶 就

见他们老子的鸬鹚 。三定是他们 的老子 ， 这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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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着鸬鹚远行的人

中篇小说　

清 　

明 　

个老子给了他们生命 ， 也教给他们生活。河　

边的人 ， 一般来说是靠水吃水 ， 三定不让他们　 继承 自己的衣钵 ， 他们一个做木匠， 一个做泥　

水匠 。 　

坞村究竟有多远 ， 他们不知道 。 　 前面是浅滩 ， 流水汩汩闪， 水花在阳光里　

闪着炫 目的光 。三 定 试着 左 右走 走 ， 是不　 还

儿子们 出来几天了， 一路遇着村落 ， 他们　 就上岸， 询问看见过有架着鸬鹚 的老人经过　 没有 。他们也卖鱼 ， 可是人家说 ， 前几天那架　 鸬鹚 的老人不是卖 ， 而是用鱼来换饭吃。儿　 子们想一想 ， 也可 以， 不过 ， 他们 以后就没那　 么勤快地打鱼了， 下几网， 就可以了。毕竟他

　 们是来追父亲的。后来 ， 他们的上岸 ， 一见他　 们的鱼篓 ， 便有人带着他们去 自家吃饭 。那　 人凭相貌就 知道 他们 是前面 那位老人 的 儿　

子， 有人 问 他们 的老 子 为 何 要 一 人 出 来 。这　

能过去 ， 用力一 撑 ， 船底索性 搁在卵石上 ， 再　 也不肯动弹。三定下了船 ， 拽着船舷 ， 使劲拉　 着。鸬鹚们也下了船 ， 细长的脚踏着水花 ， 不　

时伸 嘴 啄食那 些 闯滩 的细 鱼细 虾 。这样 的粮　

食是不用上缴归公 的。过 了滩 ， 是一段窄而　 深邃的河床 ， 岸边蒲 柳倒垂 ， 染绿 了一河水　 面 。三定慢慢划着桨 ， 似乎要 静心品享这份　

宁 静 。他凝 视着 河 的尽 头 ， 茶坞村 就在 那里 。 　 这一路 ， 定 的心 里愈 加清 晰 ， 年轻 时那段　 三 把 事 情一 一 回忆 起来 了 。而且 ， 想 起 那 些 事　 一

个问题儿子们也 回答不 出， 他们 的老子素来　

有 自己的主张 ， 他要 出来 ， 一 定有 自己的理　 也

情， 三定就坐不住 了 ， 他站起来 ， 拿起竹篙撑　

船 ， 不得 一 下就 飞 过去 。 恨 　

由。人家告诉他们 ， 三定 是为了去 上游那个　 叫茶坞的村子 。其实 ， 那个村子一样 的都是　 高 山流水 ， 有什 么可看 。对 此 ， 儿子 们三 缄其　 Ｖ， Ｉ 他们没资格去评论 自己老子 的一切。能　

了解他 的去 向 ， 才是 他们惟 一 的 目的 。 　 这 日， 他们 也 到 了 李 家 村 。这 里 的 河道　

竹篙不粗 ， 好握满手心， 恰 也是古铜色， 　

三定 给它 上 过 桐 油 ， 也 在 阳光 里 发亮 。如　 它 果没有 那 些 竹 节 ， 容 易 看作 一 根 有 分 量 的　 很 铜棒 ， 过 ， 不 还真 没 听说过 有那 么 阔气 的人 拿　 铜棒 做 篙子 。篙头 的铁 尖 是 银 色 ， 出水 面　 一

便闪着一点光亮 。三定 的手是有力量的 ， 人　 的力量往往缘于信心 。竹篙往前探一点 ， 随　

比下游的麻地河宽多了， 当他们见着左岸那　 葱郁 的山脚下长长的村子时， 惊诧 地张大了 　 嘴 。这地 方竞 有 这般 古 老 的村 落 ， 色 的青　 一 砖黛瓦 ， 粉白的照墙 ， 画一般精致 。儿子们毫　

不犹豫地 把船 划到 左岸 。村 人一 见他 们 的相　 貌 ， 知是那 古怪 老人 的儿 子 。用 鱼换 的饭 ， 便 　

着三定身子 的弯 曲， 它马上斜着 把大半个身　

子落入水里 ， 三定只握着它 的一点尾 巴。三　

定 竖直 身子 ， 巴掌一 滑 ， 又把 沾满 水珠 的竹篙　

拦 腰提 起 ， 插 向 左 舷 。便 是 这 样 ， 边 一　 又 左

下， 右边一下 ， 小船无声地疾速前进 。鸬鹚们　 蹲在船舷 ， 索性把长长的脖子也缩着 ， 它们不　 时 回头 看 一眼 三定 。

三定 的额头还 是爬 着那　

几条蚂 蝗 ， 尽管 肚 皮 已经胀 得发青 了 ， 还是死　

村人也给他们喝红薯烧酒 ， 把他们的脚也喝　 软 了。 　 醉了的儿子们忘记问父亲是几天前经过　

此 地 的。 出了李 家村 ， 作 哥哥 撑船 ， 弟撒　 换 弟 网 。他 们 的眼里 ， 图一 下捕 着 父 亲的影 子 。 企 　

死叮着 ， 根本没打算歇手。也许 ， 有的人就喜　 欢脑门上爬着蚂蝗 ， 让它们吸一点血 ， 反而使　 人轻松 。就像夏秋 的时候 ， 中暑的人要刮痧　 放血 。不 过 ， 三定 是脑 瓜子 中暑 了 ， 以他 要　 所

溜 出来 。这样 的毛 病 ， 是 一下 子 能 够 弄 好　 不

昨夜 ， 儿子们睡在船上 ， 小小的船舱躺不了两　

个大后 生 ， 们 只 能一 人 船 头 ， 人 船 尾 ， 他 一 把　

身子蜷缩着。他们做了 同样的梦 ， 梦见父亲　 俯身看着他们 ， 惊醒来 ， 却是星光闪烁。兄弟　 俩 坐 了起来 ， 呆地 望 着 夜 里 的 河 。那 个 茶　 呆

一

的， 需要慢慢来。鸬鹚们 张望着远处的山峦 ， 　

看着 田里 劳作 的人 ， 这是 陌生 的地方 。本 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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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中 小说 架着鸬鹚远行的人 　 篇 明 　 　

鸬 鹚 是怕生 的 ， 遇着 这 么个 主人 ， 就慢慢 习　 也 惯 了看那 些 陌生 的景色 及脸 孑 。三定 放下 篙　 Ｌ

心 自己落在陌生人手里 。三定笑一笑 ， 把篙　 子搁 在 自己肩 上 ， 稳步 跟在村 人后 面 。 　 这是个小小 的村 子， 就几十 户人家。 也 　

子， 坐下拿起了木桨 。这个动作 ， 仿佛给了鸬　 鹚们一个信号。毋须号令 ， 它们站起来 ， 抖抖　 翅膀 ， 把脖子伸向河面 ， 犀利的眼睛盯着水底　

的一 切 。倏 地 ， 有一 只带 头扎下 水 去 了 ， 外　 另

村的中央有一块禾堂 ， 吃饭时分 ， 村人多聚在　

这里 。三定坐在一张桌旁边 ， 有几人 陪着 喝　 红薯烧酒 。其他的人围在四周 ， 端着碗 ， 　 自己

吃着 ， 看着 他们 吃 ， 也 听着 他 们说话 。好 在这　 个 村里 的人都 还 聪 明 ， 他们不 问三定 的 出处 ， 　

的扎向远一点的地方。它们上来的时候， 身　 子一抖 ， 水珠哗啦甩落 ， 然后 ， 乖乖地把嘴 巴 　

里 的鱼贡献 出来 。 　

也不问他何去 ， 甚至不问路途 的经历。就说　 点 自己的生活 ， 点山里河里 的精灵传说 。 说 　 个禾堂里的人都听得有趣 ， 不时插一嘴 ， 把　

一

上游的河道时宽时窄 ， 岸的村落也有　 两 大有小。它们有的就在水边 ， 有的依靠着 山 　 麓。关于三定 和鸬鹚 的传奇故事 ， 比流水　 远

走得 快 。一 直 溯 流走 在 他 前 面 ， 他还 没 到 的　 地方都

有人 一 直 在谈 论 着 这 个 人 的事 情 ， 在　 期 待着他 的来 到 。每 到 一 个 岸 边 ， 有许 多　 就 人 围着来看 。这 么个 古 怪 的人 ， 没事 要去 找　

自 己的见解 也 说 出来 。这 时 ， 里 的 一个 老　 村 妪 颤悠 悠走 来 ， 她也 要看看娘 家 来 的客 人 ， 一　 定 是有人 告 诉 了她 三定 的来 历 ， 以 要 来看　 所

看 。村人告诉三定 ， 她是塘村婆婆 ， 也是麻地　 河 那边 嫁来 的 。塘村 是麻地 河 稍微上 游一 点　 的大村落 ， 方圆有名的大集市 ， 与麻地河同处　

一

那个茶坞村。不过 ， 他们 的眼光同时落在那　 些鸬鹚身上。以前很普通 的捉鱼的鸟， 现在　

个县 里 ， 言 相 通 。塘村 婆 婆嫁 来 此 地 是　 方

几乎成了传说里的主角之一 。瞧它们那尖尖　

的嘴喙 ， 确实 适 合 用 来捉 鱼 。鸬 鹚 跳 出水 面　 的时候 ， 岸上 就有 嘘嘘 的声 音 ； 着 三定娴 熟　 看

解 放 前 的事 情 ， 说 自己 已经 年 届 九 旬 。这　 她 么一 说 ， 三定 肃然起 敬 ， 塘村婆 婆是 自己的母　 辈 了 。他 们用 自己的 方 言交 谈 ， 里 的人 只　 村 能 听懂一 点互 通 的文 字 。三定 问她还 回娘家　 没 有 。塘 村 婆婆 说 ， 老 了 ， 定 不能走 回去　 她 肯

地忙碌着， 人们便认定这人 的生活有情趣 ， 他　

们还真 有点 羡慕 。生活 原 来有 很多 方式 可供　

人选择 ， 就看各人 习惯如何。就像他们 习惯　 田土了， 纵然走很远去打工 ， 骨子里想着的还　

是 自己这 一 块 土 地 ， 论 如 何 也 放 弃 不 了。 无 　 三定 也是 如此 ， 果没 有 了船 ， 有 了鸬 鹚 ； 如 没 　 如 果没有 这 潺潺 的 河 水 ， 不 知 道 自 己会 过　 他

了， 娘家偶尔有人来 ， 他们也是做生意 路过 ， 　 顺便看看。三定便告诉她塘村现在 的变迁 ， 　 那里 的 人 多 是 聪 明 人 ， 生 意 的 多 ， 厂 的　 做 开 多。塘村婆婆并不落后 ， 她说知道这些事情 ， 　

自己 的一个 侄 孙 就 开 了大 厂 ， 不 晓 得 好 多　 钱 了 。她说 了一 个周 姓 的名字 。三定 说 晓得这　 个名 字 ， 大名 鼎鼎 的发 财老板 。话虽 如此 ， 三　 定不 以为然 ， 钱在 他的 灵魂里 并不 重要 ， 那些　 都 是生 不带来 ， 不带 去 的东西 ， 死 大可 不必 那　

什么样的生活。这一辈子 ， 已经 习惯给 自 他 　 己一个 寂静 的世 界 ， 在这 个 世 界里 ， 有足够 的　

时间和空 间 任他去 遐想 遨 游 。并不 是说其 他　

的村人就不会遐想一切 ， 而是他们的思想翅　 膀还没来得及展开， 现实的生 活就把他们一　 把拽下来了。三定却不然 ， 他坐在船上 ， 甚至　 想像连船一起飞

翔起来。三定把 船划到岸　 边， 就有人争先恐后 地挤 来， 着拿他 的鱼　 抢 篓。他们要他去 自己家作客 。有的人要扛竹　 篙 ， 些鸬鹚 惶 恐 不 安 ， 着翅 膀 ， 们 不放　 那 扑 它

么认真。如果他喜欢钱的话， 也不会每 天只　

是 从河 里捕 一篓 鱼 ， 他完 全可 以弄两 篓 ， 篓　 三 甚 至更 多都 可 以 。然 而 ， 定 就 不 愿 意 那 样　 三 做。 　

塘村婆婆坐过一阵便告 辞了。临走时 ， 　

她 丢下 一 句话 ， 知道 ， 是 去 找 一 个女 人 ， 我 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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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 鸬 远 的 中 小 　清 着 鹚 行 人 篇 说 　

明 　

如果她是好好 的， 你就不要去打搅 了。这话　 把三定 的心狠狠撞击了一下 ， 几乎疼晕了。 　 过了这个村 ， 儿子们得 到父亲 的消息便　

不 十分确 切 了。 三定 像 是 一 片 云 似 的 ， 轻　 轻 地飘 来飘 去 。沿 途 的人 有 说 三 定 早 过 去 了。 　 有 的说三 定 还 未 来 过 ， 因为 村人 还 没 吃 到他　 的鱼 。甚 至有人 说 三定扛 着 鱼船走 到 山里 去　

山里谷草 的香味。儿子们没 客气 ， 一人灌下　

两碗 。女 人说 ， 你们 坐一 坐， 做饭 去。说　 我 着， 闪入另外一间房 。这个女人让他们想起　 自己的母亲 ， 也是这 般温馨。儿 子们站出门 　 外， 见那河是在 山缝里挤过来的。山风徐徐 ， 　 村前的稻子波浪起伏 。哥哥走下村 子， 弟弟　 也走下去。女人煮好了饭菜 ， 端上桌子， 却不　 见那俩兄弟。走 出门外， 见他们 已经把一丘　

了。这些话都是可信可不信的。依着三定的　 脾气， 扛船进山的事情 也可能做得 出来。知　 父莫如子。他们在河面徘徊着 ， 踌躇许久 ， 还　

是坚 定 了决 心 ， 直 往 上 游 而 去 。如 果 他 们　 一

一

田的稻子割了， 打谷机发出飞机一样 的轰鸣　

声， 兄弟俩飞快地打着谷子。 　

饭后 ， 子们 又 喝下女 人 的凉 茶 ， 人两　 儿 一

无 所获 地 回家 去 ， 给 他们 的母 亲 敲 断 脚　 不

碗。女人说 ， 你们老子 已经过去几天 了。 自 　 然， 有个话她没有告诉他们 ， 那天夜里 ， 女人　 摸进了船舱 ， 他们并无言语 ， 搂在一起 了。 便 　

三定 是有 力 量 的男人 ， 这样 的男 人 才是 男人 。 　 三 定是 喝多 了红 薯烧 酒 ， 着 她 的时候 ， 叫　 搂 还

才怪 哩 。母 亲 的那 句话 已经 把他 们逼 得无 退　 路了， 不找 到他 们 的老 子 就 不 让 回家 。他 们　

的母亲和他们 的老子一样 ， 都是让人敬畏 ， 说　

话掷 地有 声 的人 。 　 这天 ， 子们 把 船 撑 到 了一 个 仅 仅 几 户　 儿

着， 五妹 ， 妹。男人 的心里 总

有梦 中的女　 五 人， 这个女 人往往 不是生 活在身边 的女人。 　 这小村子 的女人似乎出现过 在他梦里 ， 或许　

他 要 出来 也是 为 了圆这个 梦 ， 可是 ， 的心 里　 人 往 往不 只是 一 个梦 ， 一个 梦 出来 了 ， 面又 接　 后 着许 多 的梦 。翌 日， 起 的村 人 已 经 不 见 了　 早

河 里 的三定 。 　

人家的村落 ， 就在河边的 山坡上。这一片地　 方明显的人烟稀少 ， 有点上游 的样子了。不　

多 的水 田在 山 脚 下 ， 坡 里 种 着 玉米 ， 薯 ， 山 红 　 以及花生 什 么 的。这 是 稻 子 收 割 的 季 节 ， 有　 个 女人 在河 边不 远 的 田里 割着 稻子 。她 割下　

一

片， 拢抱到一个打谷机旁边 ， 另外的田里也　

的枯燥 声音 。女 人抬 头 间见着 河里 的这 两兄　

女人还告诉他们， 过了这峡谷 ， 那边人家　 正在杀架子， 就为了这河里 的水 。儿子们没　

害 怕 ， 如 他 们 的老 子 一 样 ， 着船 就 走 了 。 一 撑 　 峡谷 的那 边 ， 豁然 一 大 片 田洞 ， 阳光 里 ， 浪　 稻

有人忙碌着 ， 山谷里不时 回响着打谷机 呜呜　 弟， 便放下手里 的镰刀 ， 抹一把汗 ， 到河边　 走

来 ， 像她 早知 道他 们要 来 。这一 路 ， 定 和　 好 三 鸬鹚 留下许 多 故 事 ， 个 故 事就 是 儿 子 们 要　 这 走 的路线 ， 就像 父亲 特意 打下 了木 桩 ， 他们　 让 好 找到 自己 。不 用他 们 开 口， 家 见 着 捕 鱼　 人

起伏 ， 两岸人家各 自忙着 ， 全然没有女人说的　 硝 烟 味。他 们 沿 河 而 上 的时 候 ， 有 人 竖 直　 也 腰张望着这条小船 ， 却无人前来迎接。不过 ， 　 儿子们却能够感受到他们在 目送着 自己。那　

日， 是这 么一 条小 船 ， 便 化解 了一 场厮 杀 。人　 们 还记 着 两 岸忙 着 擦 枪 架炮 的 时候 ， 定 和　 三 他 的鸬鹚 来 到这里 。三 定似 乎未 见他 们脸 上　 扭 曲的肌 肉 ， 未 感 觉 到 弥漫 着 的 杀 气 。小　 也

的兄弟 ， 便会说 出那三定和他的鸬鹚， 仿佛他　 们有着渊源牵缠 在一起的。说着说着 ， 那些　 人从他们的骨架 和相貌里找出三定 的影子 。 　

然后 ， 子 们 也 变 做 了故 事 ， 速 地 逆 水 而　 儿 迅

上， 一路传播。女人接过他们的鱼篓 ， 带到 自 　 己家去。这个家虽然简陋 ， 却也干净。女人　 早 早熬 了一 壶 凉茶 ， 在碗里 ， 金黄 且有点　 倒 是

一

船在这段 河面 徘徊着 ， 鹚不 时扎人水 里。 鸬 　 这些鸬鹚不知硝烟味道 ， 依然翩翩作秀， 　 做出 个如 画的 场面 。许 多人愣 着 ， 眼前 这 个情 景 ， 　

１８ 一 　 　 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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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中篇小说 　

明　

架着鸬

鹚远行的人　

好像有人用细木棒 轻轻地捶着他们 的良心 ， 　 隐约作疼。不是么， 这个季节里 ， 有着做不清　 的活， 他们却在忙于打斗。一个 杀字 还真说　 不出口。三定和他 的鸬鹚早 已是沿 河 的传　

他们的脸色里甚至没有好奇 的神情， 这样一　

个人不值得奇怪。三定没作声 ， 张望着这山 　

里的景色。山是那 么安静 ， 未因为 山外世　 并 界的浮躁而蠢蠢欲动。便是脚下那条溪水， 　 虽然怎么也不能说是河 ， 它哗哗流动 ， 也是不　

急 不 躁 的。你 以 前 来 过 这 里 么？ 村 人 接 着　 问。来过 ， 放 过 木 排 ， 定 坦 然 道 。哦 ， 来 三 以　

说， 尤其那鸬鹚 ， 如今是生活里的化石了。村　

人静静地看着这些 ， 一股清凉的风拂过心头， 　 两岸的人不知不觉地走拢来。三定笑一笑， 　

撑 着小 船慢 慢走 出他们 的眼睛 。 　

… …

前这里是有人放排， 不过 ， 已经没人认识这个　

以前来 过 的人 了。 三 定 额 头 的 蚂 蝗 弓起 肚　

儿子 们 毕 竟 年 轻 ， 且 是 用 两 双 有　 而

力的胳臂走路， 人走水路是用手臂 ， 不是用腿　 脚， 便这样 一步步接近了他们 的老子。三定　 还 是不 紧不 慢地 ， 也许他 知 道儿 子们 在后 面 ， 　 沿岸的消息 比风还快。然而 ， 儿子们走到一　 个岔河 口时 ， 却不知道他们 的老子究竟走 的 　

是哪一 条河 了。河 到 此 处 是 三 个 岔 口 ， 们　 它

子， 两端用力吸紧。那些鸬鹚不时展展翅膀 ， 　 看看主人 。三定迟 疑着问， 五妹在家 么？有　 个村人便朝着村子里大声喊， 五妹， 五妹。村　 子小小的， 又静谧 ， 一喊 ， 声音就 回荡在山谷　 里 。没有人回答。村人说 ， 奇怪 ， 她总在家里　 的， 怎么没人应 。其 实， 人即使不在家， 了 到 　

山里 ， 这个 声 音 也 能 够 听 见 的 。也 许 到 后 垅　

都是上游。上游 的水 ， 把这里 的河面撑做一　 个葫芦肚子 。其实， 这河跟一兜大树差不多 ， 　 分着许多枝桠 ， 一直走着主干， 了末梢 ， 到 却　 见着细枝， 且都是主干模样。儿子们 划着船　 徘徊着， 邻近的人都说见过三定和他 的鸬鹚 ， 　

可是 ， 他们 也不 知道 三定究 竟 走 的那 条 河 了 ， 　

山去了， 有人说着站起来 ， 指点着五妹的家， 　

告诉三定她就住那里 。 　

这个村子似乎没什么改变 ， 也没长大 ， 散　

落的就这几座房屋。三定悄悄绕过去。门是　

掩着的， 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三定想推开门 ， 　 手 伸 出去 ， 又缩 了回来 。他又 绕到 屋后 ， 一　 是 个坡 ， 下面的溪水欢快地跑着 。对面又是一　 个坡 ， 便是后垅 山， 有着密密

麻麻的树丛。忽 　 然 ， 隐约见着里面一个人影 闪动 ， 他 那身影还　

是那 般轻 灵 。三定 死死 地 盯着 ， 再无动 静 。 却 　

村人只见着一个影子一晃 ， 就没入了岔 口。 　

就在 儿子们 岔 入 中 间那 条 河 道 时 ， 定　 三 从左边 河 道 溜 了 出来 ， 岔 入 了右 边 的 河 道　 又

三定和他的鸬鹚 已经到 了茶坞。河到这　

里已是 涓 涓 细 流 ， 能 说 是 河 ， 不 只能 说 是 溪　

是不 是有 点眼 花 了 ， 他怀 疑 着 自己 。不 过 ， 三　

定却能够回忆起 自己说的那句话就是在对面　 坡上那树下说的 ， 他说 ， 我回去 ， 马上再来 ， 把　 你娶走。五妹什 么也没说 ， 只是把头埋在他　 胸 前 。说 过这 话 的三 定 那 以后 没 再 回来 ， 因　

为他 的父亲 回去 后就 突然 病故 了……　

了。不过， 四周都是青 山， 它 把这个村子轻轻　

抱 着怀 里 。 　 船 已不 能行走 了 ， 系在岸 边 的树 干上 ， 便 　

三定扛着篙子信步往上走着。有人好奇地看　 着他 的鸬 鹚 ， 道 山里也 有鱼 么 ， 难 真是 古怪 的　

人 。山脚 下是 一个 小 村 落 ， 三定 歇 在 一 棵大　

三定张张嘴 ， 也想大声喊一喊 ， 却没有喊　 出来 ， 是塘村婆婆的手捏着他 的喉咙。他知　

道 自己有罪 过 了 ， 个人 忘记 了 自己 的诺 言 ， 一 　

树下。旁边有一间瓦房 ， 门前坐着几个村人。 　 看得出， 这是个悠闲的村子， 便是那些鸡鸭也　

踱着 闲步 。有 人递 过 一 碗 凉茶 ， 定 慢慢 喝　 三

把另外一个人的青春 ， 甚至整个人生都耽误　 了 。三 定席 地 坐 下 ， 乎 有耐 心 等 待五 妹 的　 似

出现 。旧时 的一 切 断 断 续 续 出 现 ， 灵工 的　 那 　

一

着。有人说 ， 你就是那个来找茶坞村的人吧。 　

１ 　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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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 鸬 远 的　 篇 说 清 着 鹚 行 人 中小 　 　

明 　 五妹活生生在了眼前。倘若没有那场变故 ， 　

三定是 会 回来 的 ， 五妹娶 走 。可 是 ， 把 五妹也　

这河怎么拐来拐去 ， 也不能错开 的。三定懒　 得跟她多说 ， 那么大 的人 ， 丢不 了的。说着 ， 　

他 又下 河 去 了 。 　

太傻了， 为什么这样等着他 ， 把一辈子都等完　

了。三定 一拳一 拳地 捶着 地 面 。 　 对面 的树 林 里 一 直 没 动 静 。他 不 知道 ， 　 对 面有一 双 眼睛 在 瞄 着 他 的 一 切 ， 个 人 还　 这 差不 多是那 模 样 ， 过 是 额 头 上 多 了皱 纹 而　 不 已。传说 有人 来 茶 坞村 的 时 候 ， 觉 告 诉 她　 直 是这 人来 了。那 传 说里 说 了还有 两 个后 生追　 逐着 他 ， 五妹 便 明 白他 早 有 自己的 家 了。这　 个人一定

会 到来 的 ， 五妹 一 改 以前 的生 活 习　

惯， 天天转 到后垅 山 。这里 有 株老 树 ， 见证过　

说实话 ， 三定 曾见着儿子们的背影 ， 他没　

作 声 。儿 子们 再 见 着他 的 时 候 ， 已经 在 麻 地　 河 。他们 始终 没找 到他 们 老 子 ， 三 条 河 岔　 把

都翻走了， 问过 ， 都说来了， 又走 了。怎么办 ， 　 他们母 亲 说 过 不 找 到 他们 老 子 就 不 要 回来 。 　

儿子 们 气馁 了 ， 们 一 直在 河 里 穿 梭 着 。后　 他 面 ， 只 一 人 告 诉 他 们 ， 三 定 已 经 往 下 游　 不 说 去 。摊 上 这 么 个 老 子 ， 他 们 的悲 哀 。 儿子　 是 们决 定 先 回去看 看 ， 果不在 ， 如 马上 再 回来 。 　 这 日， 他们 远 远 见 着 了那 些 鸬 鹚 。麻地　 河 只有 他们 老 子养 着鸬 鹚 。这 些鸬 鹚 又是 他　 们 老子 的老 子 传下 来 的。麻 地 河 上 ， 们 看　 他 见 的是 三 定 的 背 影 ， 个 背 影 朝 向 上 游 的。 这 　 儿子 们 虽然 累坏 了 ， 他们 老 子 的 背 影 却不　 对 能 忘记 ， 只是他 们 没注 意到 他们 老子 的变 化 ， 　 以前他 们 老子 的背 影 是朝着 下游 的 。儿子们　

曾经 的一切 。五 妹 坐 在 树 下 看 着 他 ， 心却 是　

静静的。他还好好 的， 也许 没遇 着 自己想像　 过的一 切 ， 听说 过许 多放 排 人 的故事 ， 她 都是　

浪尖上 讨饭 吃 的 ， 免 遭 遇 风 险 。 五妹 突然　 难

感觉 自己一直悬挂的心放 了下来。这个世界　

里根本 没人 知 道 她 为 何 不婚 不 嫁 ， 因此 而　 也 急坏 了许 多 人 ， 是 可 惜 了 这 么 个 好 女 子 。 真 　 可是 ， 都 知道 五妹 的 脾 气 。 三 定 起 身 离 开　 谁 时 ， 面树林 里 那 双 眼 睛 里 跌 出 了两 粒珍 珠　 对

大 的泪 。 　

人撑篙 ， 一人划桨 ， 飞快地 冲到三定前 面， 　 横 船兜 着 他 。哥哥 气愤 地说 ， 老子 呀 ， 害苦　 你

一

了我们。三定笑着 ， 我没请你们去 呀。弟弟　

满 腹怨 气地 说 ， 人 要 我们 去 的。 他 不 说 是　 有

三定扛 起 竹 篙 ， 别 了那 些 村 人 。鸬 鹚　 辞

欢快地跳上篙子 ， 前面两只 ， 后面三 只， 三定　

一

自己母亲。三定说 ， 哪个 请的 ， 哪个去 ， 怪 不　 关我的事情 。儿子们有一肚气 ， 这个时候却　 说不 出来 了 ， 子们 嘟 着嘴 ， 儿 晚上 吃 你 的 ， 一　 个人两斤 水酒 。他们 要老子补偿 自己的辛　 苦 。说着 ， 他们把船靠了岸。 　

… …

手 压着 前面 ， 一点点 力 ， 就恰 好 能够 平衡 。 　

… …

终于 回到 家 ， 定女 人扭 着他 ， 嚷　 三 哭

道， 死人耶 ， 你走什 么地方也应该有 句话 ， 不　

能这 样丢 下我一 人

在家 ， 天天不 应 ， 叫 喊地地　

两岸 密密 的柳 树沙 枣树把 河 面掩 出　

不声。三定说 ， 我发神经 了， 好不好。女人又　 说， 你没碰到我们的儿子 。没有 ， 三定说 。奇　

怪哦 ， 一条 河 里 还不 能 碰 到 ， 女人 不 明 白 了。 　

大片的阴凉 ， 鸬鹚不时扑扑入水 ， 偶尔也嘎嘎　

叫几声 。 三定 的船 不 时上下 游走 着 。 　 责 任编 辑 倪 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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