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时间的发现与五四文学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广东社会科 学 20 年第 3 06 期 个人 时 问的发 现 与 五 四文学 肖百容 [ 提 要 ]现代意义的个性意识只有到五四时期才产生,其根本的标志即是个人时间感的产生。个人 时 间的发现影响 着五 四作 家作品。但是 由于社会环境和人 文传 统的差别 ,这种影响又 明显 不 同于 欧洲 的 文 艺复 兴 [ 键词 ]个人时间 现世生活 死亡 悲剧 关 [ 中图分 类 号 ]166[ 2 . 文献 标识 码 ]A [ 0 文章 编号 ]1 0 14 ( 0) 3 05— 5 0 — 1X 2 6 0 — 1 0 0 0 2在 中 国 ,个性 意识 的觉 醒 是一 个漫 长 的过程 。魏 晋 和 明清 是 个性 意识 表现得 较 为显著 的两个 时期 。但 是 ,魏 晋文 人所 谓 的 自我 ,是指 与社会 污秽 之 气相对 立 的人 的 自然本 质 。所 以无 论 是嵇 康的 “ 师心以遣论” ,还是阮籍的 “ 使气以命诗” ,其核心都在于强调尊重人 的自然本性。他们从 自 出发的目的是追求投身到宇宙 自然之中,与其融 为一体 ,从而获得一种和谐 、安宁的精神境 我界 。这 样一 种个 性追 求 与西方 近代 的个性 主 义有着 质 的 区别 ,因为它 所追 求 的不 是个体 情感 的欲 求 和抒 发 ,不是 个性 自由 ,而是 自然 演化 过 程所 呈 现 出来 的道 ,是 “ 心 而 顺 有 ”的 非 意 志化 、 无 非 主体 性 的状 态 。同样 ,明清时期 尽 管 有李 贽 的 “ 欲论 ” 人 、王 阳明 的 “ 心学 ”和 龚 自珍 的 “ 众 人 之宰 , 自名 日我 ”命题 等 ,但 西方 个性 主 义的核 心 内容 如个人 自由 、自我扩 张 观念 ,与 它们都 有 不小 的距 离 。它们 追求 的 目标 依 然是 “ 自然本 色 ” ,其哲 学 基 础 主要 是 传统 的道 家 思想 。 只有 到 了 “ 四”时期 ,中国文 化里 才 出现 了一 种与西 方 近代 个性 思潮 相似 的个 性主 义 。这一 点一 方 五 面是 由于封建 帝制 的被 推 翻 ,封 建 体制 的瓦 解 为个性 解放 创造 了条 件 ,另一 方面 是 由于西 方个 性 主 义思潮 的影 响 。“ 五四 ”是一 个狂 飙 突进 、勇于 冲破 一 切 桎 梏 的时 代 ,也 是 一 个追 求 自由 ,敢 于表 现 自我扩 张 欲望 的时 代 。但 是 ,随着个 性意 识 的觉 醒和人 们 自我 意识 的增强 ,个人生 命 的终 极性 和 毁灭性 也 越来 越被 认识 清楚 。于是 生命 的悲 剧意识 铺 天盖 地而 来 。所谓 的生 命悲 剧意 识 主 要是指对人类必有一死的命运的感受和认识 。生命悲剧意识的核心 , 从根本上说就是人类的死亡 意 识 。这样 一种 意 识不 可逃 避 ,只有 直面 ;无 法稀 释 ,只能承受 ;难 以推 迟 ,直逼 当前 。 中 国古 代 文人 面对 人生 必有 一死 的困境 ,常 有 的释怀 方式 就 是怀 旧和 出世这 两种 。换 一种 方 式 说 ,他们 要 么在 时 间上逃 回过 去 ,要 么在空 间上虚设 另 一世 界 以逃 避 现实 的压 迫 。 中国人 的生 12 5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命观历代变化不小 ,从宇宙 自然大生命观到个体生命感伤 ,从幻想超越时间 ( 夸父追 日)到庄子 的齐 生死思 想 ,从 为名 有为 的生 命追 求 到 “ 于 生而 静 于死 ” ( 籍 :《 庄 论 》 恬 阮 达 )的淡 泊 的生命 态度 ,林林 总 总 。但是 ,由于它 们 不是建 立 在道 家齐 生死 的思 想 之上 ,就 是建 立 在儒 家的 功名 思 想 之上 ,或 者 佛家 的生 死 轮 回思 想 之 上 ,这 样 ,他 们 就 靠 麻 痹 自我 意 志 ,或 借 外 物 转 移 自我 意 识 ,从而 逃避 了对 人生 虚无 、荒诞 的思 考 , 回避 了正 视 死亡对 于 生命 具 有终极 性意 义 的事 实 。因 此 ,传统 文人 总 是不直 接描 写 死亡 ,而 只是 书写 随 着 时 光 流逝 而 来 的衰 老 。在 表现 死 亡 主 题 时 , 往往 采取 间接 的方 式 ,如写 离 别沧 桑 、功业 未就 、青 春 不再 、爱 情失 落 、故 国颓 废等 等 。尽 管一 些文人也慨叹过生命短暂 ,形体同灵魂都不能永存。比如曹操说 :“ 造化之陶物 ,莫不有终期” 、“ 蛇乘 雾 ,终 为土灰 ” 腾 。可是 ,这 种科 学理 智 的意 识 ,毕竟 没 有渗 透进 他们 的心 理 深处 ,化 为他 们内心稳定的认识,而且在那样的时代环境下 ,个别人的理性 意识也很难维持长久。曾经在生死 问题 上那 么 明智 的曹操 ,在 临死前 却 吩咐 他 的婢 妾 们 居铜 雀 台 , “ 待 之 ,于 堂 上安 六 尺 床 ,施 善穗帐 ,朝晡上脯糟之属 ,月旦 ,十五 日,自朝至午 ,辄 向帐中作伎乐” 。作过 《 兰亭序》那样 哀伤感怀之作的王羲之 ,在 《 兰亭诗》里说 :“ 陶化非吾 国,去来非吾制。宗统竞安在 ,即顺理 自泰。 兰亭序》里的感伤 ,在此已被一种随其 自 ”《 然的安详心态取消了。 而现代文人们的死亡意识是那么强烈 ,他们再也无法享受 “ 顺其 自然的安详心态”了。这种 改变 最根 本 的基础 ,就 是 时间 观念 的改 变 ,即个 人时 间 观念 的产 生 。时 间是 生命存 在的唯 一 的本 质形 式 。除此 之外 的 空间 、物 质利 益 、人 际关 系等 等都 不是 其本 质 ,都会 随 着时 间 的脚 步而 烟消 云散 。因此 时 间观念 的改 变是 生命 观念 改变 的基 础 ,也是 死亡 观 念 改 变 的基 础 。 “ 四” 时 期 , 五 个 人将 自我 从群 体里 区分 出来 ,这 时 ,他惊 喜 地发 现时 间也 属 于 自己 的了 ,比如 他 可 以 自由地掌 握 时 间 ,通 过 自己的努力 赢取 时 间 。时 间变成 一种 物质 的东西 ,关 键是 ,它还 是一 种有 着特 别价 值 的物 质 。这种 发 现刺激 了人们 的生 命力 ,现 代有 作 为 的人大 都 异常 勤奋 。鲁 迅就 说过 ,他 是将 别 人 喝咖啡 和聊 天 的时 间都 用在 了学 习 和工作 中 。他还 说 : “ 与其 不 工作 而 多活 几 年 ,倒 不 如 赶 快 工作 少 活几 年 的好 ,因 为结果 还 是一样 ,多 几年 也 是 白 白的 。 ”生 命 就 是创 造 ,碌碌 无 为 的 时 间不 属 于生命 。当然 ,这并 不 是说 古人 就 在浪 费生命 ,但 总的来 说 ,现 代人 确实 比古 人更 加 有意 识地在与时间奋争 。这样一种意识有时候那样敏锐 ,朱 自清的 《 匆匆》 ,对洗手 、吃饭等一类 日 常生 活花 费 的时 间也感 到 无 限地 痛 心 ,简直 到 了 分分 秒 秒 都 要吝 啬 的程 度 ;欧 洲 文 艺 复兴 时 期 , 也 是个 人 时间觉 醒 的时期 ,“ 间从上 帝 的财产 变为 人 的财 产 。时不 再 来 的 观 念 同成 就 动 机 和按 时照功绩评 价 人 的原 则 紧密联 系 在一 起 ” 。为 了获 得 成 就 ,许 多 人 终 身 进取 ,表 现 出超 常 的精 力 和毅力 ,在多 个方 面取得 成 绩 ,成 为全才 式 的杰 出人 物 。但是 同 时 ,时 间也 开始对 人 构成强 烈 的 压迫 ,它要把 自己的节奏强加于人 ,所以有时弄得人手忙脚乱 ,无暇应付 。周作人 的 《 过去的生 命》 ,是 对刚 消逝 的三 个 月时 间的追 悼 ,也 是他 被时 间搞 得 失 了主见 ,从 而惊 慌失 措 的表 现 : “ 这过 去的我 的 三个 月 的生命 ,那里 去 了? 没 有 了,永远 的走过 去 了 ! 我 亲 自听 见他 沉沉 的缓缓 的一 步一 步的 , 在 我床 头走 过 去 了。 我 坐起 来 ,拿 了一枝 笔 ,在 纸 上乱 点 , 想将 他按 在 纸上 ,留下一 些痕 迹 ,— — 但 是 一 行 也 不 能 写 1 53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我仍 是 睡在床 上 , 亲 自听见他 沉沉 的他 缓缓 的 ,一 步一 步的 , 在我 床 头走 过去 了。 ”而汪 静之 的 《 间是 一把 剪刀 》 时 ,把 时 间描 写 得 强大 无 比 ,在 它 面前 生 命 简 直 不堪 一 击 。这 是个 人时 间感 带来 的 负面作 用 ,它让 现 代人 显得 焦躁 不安 ,甚 至 因为 无法 战胜 时间 而认 同生命 的 脆 弱 、虚 无 。像朱 自清 、周 作 人等 人 ,后来都 发 生 了这样 一 种 人 生转 向 。朱 自清 就 认 为 : “ 生 人 原 只是一 种没 来 由的 盲动 ” ⑧。个 人 时 间 的觉 悟 ,在 欧 洲文 艺 复 兴 时 代 ,主要 是 唤 起 了 人们 的积 极进 取精 神 ,似乎 没 有发 生 以上危 机 。 与这 样 一种 个人 时 间的发 现 相伴 出现 的 ,是一 种看 重今 世生 活 的观念 。李 大钊 发表 过一 篇文 章叫 《 》 今 ,呼唤 和告 诫人 们要 抓 住 当下 时间 ,积 极 创造 生 活 。鲁 迅 一再 强调 过 要 重 视 “ 当下 ” 、 “ 在” 现 ,也 就是说 要 珍惜 现实 生 活 。有 人 因此认 为 鲁迅 过于 实 际 ,没 有达 到一 个超 越 的层 次 。其 实 ,鲁迅 的态度 ,正 是个 人 时间 观念觉 醒 的表 征 。他要 抛弃 虚幻 的过 去 和将来 ,立足 于个 人今 生 的生命 。他 在 《 与时》 里这 样 写道 : 人 一人说 ,将 来胜过 现在 。 人说 ,现在 远 不及从 前 。 人 说 ,什 么 ? 一一时道 ,你们都 侮 辱我 的现在 。 从前 好 的 , 自己回去 。 将 来好 的 ,跟我 前去 。 这说 什 么的 , 我 不 和你说 什 么。 “ 时”所 否定 的 ,是 历史 时间 和神 的时 间 ,它肯 定 的 “ 在 ” 现 ,其 实就 是个 人 时间 。从 文艺 复 兴时期的思想史和中华传统文化我们知道 ,个人时间是与上帝许诺的将来时间相对立的,历史时 间是 属于 王侯将 相 达官 贵人 的 ,是他 们光 辉 的过去 和 今天所 处 地位 的根 源 。 由此 可见 ,个 人 时间 与现在紧密相连。鲁迅珍惜现在就是珍惜个人生命 。他痛恨那些时间的臆想主义者 ,他说 :“ 仰 慕 往 古 的 ,回往古 去 罢 !想 出世 的 ,快 出世 罢 !想上 天 的 ,快 上 天罢 !灵 魂要 离开 肉体 的 ,赶快 离开 罢 !现 在的地 上 ,应 该是执 着 现 在 ,执 着地 上 的人 们居住 的。 ”此 外 ,他在 《 在 的屠 杀者》 现 等文 中 ,也 表 达过 相 同的思 想 。鲁迅 的这 种 “ 着 现 在 ” 执 ,其 实 质 就 是 执 着 于 个 人 时 间 的价 值 , “ 让存 在在 时 间 中显现 ,让 生命 亲证 自己的存 在 ” 是 ④。现 代作 家们 这 种 生命 态 度 ,是 个人 时间 的 发 现 的直接 结果 。在欧洲 文 艺复兴 时期 ,随着 个人 自我 意识 的觉 醒 和对 个 人 生命 有 限性 的 认识 , 个 人时 间被 发现 。这个 发现 在那 里 同样导 致 了对 现世 生活 的重 视 , “ 种 生活 的重 心 已经 不 在 现 这世 生 活之 外 了” ⑤,而 是 “ 加 爱惜 和相 信纯 人生 ” 更 。不过 , 由于 “ 文艺 复 兴 时代 的死亡 观 念 同禁 欲主 义 的死亡 观念 相对 立 ” ,所 以他 们所 谓 的珍 惜 现世 生 活 ,很 大 程 度上 就 是 鼓 吹 “ 时 行 乐” 及 。 而 “ 四” 没有 明显 地表 现 出这种 倾 向 。 五 还 有一 点值 得探 讨 。与 重视今 生 成就 相联 系 ,在文 艺 复兴 时代 的人们 看来 ,死 在 中年 尤其 可 悲 ,原 因 是 “ 种 死会 中断 人 的创 造 性 的 自我 实 现 ” 而五 四小说 却 主要 写 青 年 人 的死 ,五 四 这 ⑥。 诗 歌 也大 多抒 发年 轻 的或具 有青 春气 质 的生命 哀 愁 ,刘纳 说 : “ 夜 色 中 ,年轻 的五 四作 者会 想 在 到死 、想 到墓 地 、想 到鬼 … …年 轻 的 五 四作 者 眼 前 会幻 变着 ‘ ’与 ‘ ’ 的搏 斗 … …” 只 生 死 ④。14 5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有郁 达 夫表 达过 对 中年生 死 的感慨 :“ 死 中年 两 不堪 ,生 非容 易死 非甘 。 生 ”但 他倾 诉 的 ,主要 是 中年 的生 活艰 辛 和尴 尬 ,而 不是 创 造 的被 中断 。这 种 不 同会 不 会 是 因 为 文 艺 复兴 主要 是 反 对 神 权 ,强 调个 人 的成就 ,所 以特 别 看重最 有 创造 能力 的中年 ,而 五 四的 主要任 务 之一 是反 对儒 家的 杀子文 化 ,因此 特别 关 怀年轻 一 代? 我想 这应 该 是重要 原 因之 一 。 文艺复 兴 时代 的人 文主 义者 改变 了 中世 纪 的 “ 死 ”观 念 。中世 纪 所 谓 的 “ 死 ” 好 好 ,就是 指 能被上 帝接 纳 ,能上 天 堂 。但 是到 了文艺 复 兴时 代 ,“ 终 实 质 上 表现 了新 的 时 间感 和 生命 价值 善感” 。这 个新 的时 间感 就 是个 人 时 间感 。因 为时 间是 属 于个 人 的 了 ,而 不再 属 于上 帝 ,所 以个 人 的价值 就体 现在 他有 生之 年 的成 就上 ,而 不 是在 上 帝 赋 予他 的评 价 上 。这 样 ,好 生 才 能 好死 , 善始方能善终成为人们普遍 的信仰 。一种新的积极的生命态度产生了,对死亡的恐惧也就被创造 生命 的热情 覆 盖 了 ,这 是 自由人 的心灵 自由 。正 如斯 滨 洛莎 所 说 : “ 自由人 的智 慧 不 是 默思 死 而 是默 思生 ” 。死 的 问题 在 此转 换 成 生 的 问题 ,死 的意 义 也 就 由生 的意 义 来 衡 量 。如 果 说 以前 一 个人死亡的意义是由神及神的使者决定 ,所以一生必须努力事神 ,他关心 的不是今生而是身后。 现 在生 前 的个人 成就 变成 唯一 决定 死 亡意 义 的尺度 ,因而人 们 十分 看重 个人 的才 华 和功绩 ,崇拜 出类拔 萃 的人 物 。 “ 四”时 期 ,由于人 民反抗 的主要 是礼 教对 个 人 的压 迫 和桎 梏 ,而不 是 神 权 ,所 以 他们 所 五 获得 的个人 时 间 ,不 是 与彼 岸世 界相 对立 ,而是 与侵 害个 人 自由 的社 会 因 素 相对 立 。 “ 四”文 五人们强烈地希望能够掌握 自己的今生,可他们又不能得到属于 自己的时空 。他们奋斗的主要 目 标 是人 生 自由 ,至 于创造 ,那 是第 二 位 的 ,是要在 有 了 自由以后 才可 以提 上 日程 的 理想 。鲁 迅一 辈 子都 在 反抗黑 暗 ,在 帮助 人们逃 出 “ 屋子 ” 铁 。很 明显 ,“ 屋子 ”就 是 一个社 会 的象 征 。他在 很 铁 长一 段 时间 里 ,得每 天面 对朱 安 ,还 有与周 作 人 的家庭 内部 冲 突 。这 些 能让 他有 m l lM有心 情 象文 艺 复兴 时期 的大 师们 一样 去学 习各 门科学 吗 ?为此 ,作 为作 家 ,鲁迅 首 先 只能创 作 杂文 ,也 就是 一种短 而快 的尖 兵器 ,那 是荆 柯用 来 刺秦 王 式 的 “ 匕首 ” ,而 不 是 关 公 的威 风 凛 凛 的偃 月 刀 ,也 不 是赵 云 的可 以力挽 狂澜 的长枪 。纵 使 匕首 刺进 了秦 王 的胸膛 ,也 难 以改 变历 史 的走 向 。但 对鲁 迅来说 ,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好象火在眉睫 ,首先不能不救 。也就是他 自己说的,在 中国,第 一要 义是 生存 ,其 次才 是 发展 ,所 以鲁 迅没 有时 间 去写 作反 映一 个时 代风 云 的长篇 小 说 。这 一 点 也决 定 了他 不可 能创 作 出一流 的诗 歌 。诗歌 的一个 基本 特征 是其 抒情 性 ,这 是 比其 音 乐性 更 为重 要 的一 个特 征 。我们 不能 不 承认 ,鲁 迅诗 歌 的思想性 大 于其 抒情 性 ,尽 管有 不少 人试 图证 明 鲁迅 的诗歌 与其 散文 一样 伟大 ,却 没 有多 少说 服力 。为什 么会 这样 呢 ? 同样 是 因为 反抗 社会 的任 务更 为迫切所致 。诗歌的抒情性要求作者不为一时功利 ( 功利在此为中性词 ,用以修饰一切有短期 目 的 的行 为 和观 念 )所左 右 ,尤其 是短 期 的社 会政 治功 利 。只 有这样 ,心灵 才会 自由 ,内心深 处 的 东西 才能 舒 畅地流 向笔 端 。鲁迅 没有 这样 的机会 ,这 是被 当时 的社会 形式 所决 定 的 ,我们 不能 从 作者 个人 是否 具 有诗歌 创作 天 赋 的角 度进行 判 断 。 就 因为这 样 的原 因 ,鲁 迅 最 成 功 的文 体 只能 是 杂 文 ,而不 是 小 说 或 诗 歌 。也 因为 这 样 的 原 因 ,他成 为现代 中国最伟 大 的作 家 ,因为 他 的创作 体现 了一个 时代 的要 求 和特 征 。但 是 这样 的 时 代 于作 家也 是悲 哀 的 ,尽 管 我们 说 “ 家不幸 诗 家幸 ” 国 ,但 要 反 抗 这 “ 国家 的不 幸 ” “ 家 ”就 , 诗做不了纯粹 的 “ 诗家”了。“ 五四”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却没有产生世界级的伟大作家 ,更不要 说产 生文 艺复 兴时 期那 样在 自然 、人文 、哲 学等 各个 领域 都 能开疆 辟 地 的 巨人 了。 再就 是鲁 迅 的弃 医从 文 。医学 是 自然科 学 的一 种 ,它 帮助我 们 了解 自然 ,也 了解 自身 。一 个 l5 5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伟 大 的文 明社 会 的到来 ,需 要先 进 的医学 知识 和技 术作 为支撑 和保 障 。文艺 复 兴时期 的 欧洲 ,医 学发展起来了,不少文学大家都精通医学 。可在中国,鲁迅 、郭沫若等不少作家都走过弃医从文 的道 路 。这对 作 家个人 来说 是 由很 多偶 然 的原 因促成 的 ,但 整个 现象 说 明了一 个共 同 的问题 ,显 示 了其中的必然性 。无论鲁迅 ,还是郭沫若 ,尽管弃医的原因各有不同 , 但从文的共 同目的都是 为 了用手 中的笔 反抗 黑 暗 ,唤 醒 民族 ,拯救 中国 。中 国当时 的环 境 ,不能 给他 们提 供 既从 医又从 文 的机 会 ,因 为从 文就 是从事 “ 匪徒 ” 的事业 ,就 是去 捣毁 “ 屋子 ” 铁 ,去 “ 救 孩子 ” 救 。这一个 使命 太 急迫 了 ,所 以只有 完全 放 弃 向其 他 领域 的发 展 。无论 我们 怎样 称 道鲁 迅 、朱 自清 、闻一 多 他们 反抗社会和现实的意志与勇气 ,但是不能忘了,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时间 、精力 ,甚至付出 了生命 ;不能忘 了鲁迅为辛亥革命的失败消沉 了多少年;朱 自清和闻一多的死,中断了他们多么 富于 才华 的创 作和研 究 。这 是 多么值 得反 思 的 问题 !它 显 示 了 中 国走 向现 代 之 路 的 曲折 和 悲哀 ! 因此 ,与文艺复兴时代不同,“ 五四”文人珍惜的,是 自身高洁的志向 、纯洁的灵魂和卓越 的才 情 ,他们 以为可 以用 这些 与龌龊 的社会 区分 开来 。而 反抗 的艰 难 ,又让 他 们充满 伤 感 ,感 伤 的情 绪笼 罩 着 “ 四”文 坛 。所 以 “ 四”文学 的死亡 主题 异常 丰 富 ,文人们 每每 以死 亡证 明 自己与 五 五 周 围环 境 的格格 不入 。正 因为这样 ,他们 总 是将 彼 岸世 界描 述成 水清 木 秀 、高远 幽雅 之处 ,以与 自己不 同世 俗 的 品质 相谐 和 ;或 者表 达一 种沉 醉 、痴 迷 的态度 ,以逃 避 现实 的黑 暗 。总之 ,个人 时 间 的发现 与个 人价 值 的难 以实现 ,构成 了 “ 四”先 觉 者们 面临 的尖 锐矛 盾 。反 映到 文 学上 , 五 则 表现 为一 种强 烈 的叛逆 情 绪和 反抗 精神 ,但 是 它缺 少 文 艺 复兴 的 那 种蓬 勃 的 改 天换 地 的气 概 。 在对待生死的态度上 ,文艺复兴时代的文学主要表现出一种生命精神 ,较少死亡的感伤。欧洲文 学 要 到近 代 ,才有 大量 的死 亡 主题 出现 ,并 表现 出感 伤 的气 质 。而 如 前 所述 , “ 四” 文学 却 非 五 常 多地 涉及 死亡 ,而 且其 基调 充满 悲凉 。 ① 曹操 :《 遗令》 ,见 《 全三 国文》卷三 。 ② [ ]科 恩 著 ,佟 景 韩 等译 : 《 俄 自我 论》 ,三 联 书 店 ,18 ,第 14页。 9 6年 5 ③ 这是俞平伯转述 的朱 自清的观 点。转 引 自解志 熙的 《 美的偏至》 ,上 海文艺出版 社 ,19 年 ,第 9 97 8页。 文学》 ,中国社会科 学 出版社 ,19 年 ,第 35页。 98 0 ⑨ [ 兰]斯滨洛 莎 : 《 荷 伦理 学》 ,商务 印书馆 ,18 96 年 ,转 引 自段德 智的 《 死亡哲 学》 ,湖北人 民 出版社 , 19 96年 ,第 1 1 。 6页 ④王乾 坤 : 《 鲁迅 的 生 命哲 学》 ,人 民文 学 出版 社 , 19 99年 ,第 2 页 1作 者 简介 : 肖 百 容 , 广 西 师 范 大 学 文 学 院 博 士 、副教授 。广 西桂 林 51 ) 4(4 X ⑤⑥⑦ [ 俄]科思 著,佟景 韩等译 :《自我论》 ,三联 书店.18 ,第 12页、第 15页、第 15页。 96年 6 5 5 ⑧刘纳 : 《 变—— 辛 亥革命 时期 至五 四时期 的 中 国 嬗 [ 任编 辑 责陶英] l6 5